挑着花灯的江云,眉眼有些凝滞,说:“世子在家。”
站在庄夫人身后的两个妇人一左一右发出声音“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江云怔怔:“我来给庄夫人送信。”他说着抬手,手里出现一封信。
但下一刻,腾起烟火,担子上的花灯,手中的信,以及拿着信的人,瞬间变成火团。
庄夫人发出一声惊叫,睁开眼。
入目微亮,不知是晨光,还是窗外积雪映照。
“夫人。”原本睡在耳房的仆妇站在床边,似乎闻声过来了,又似乎一直站在这里,皱眉说,“原来你在街上见到熟人了啊。”
庄夫人坐在床上,嘴角一丝苦笑。
梦是假的。
但梦又藏着真实。
她白日听到藏着名字的话,认出了乔装的江云,可以假装不认识,但在梦里却没有办法假装。
她认出是谁,就呈现了谁。
“夫人,既然人来了,你就见啊,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仆妇说,轻叹一声,“你是知道的,我们从不干涉你的自由,否则当初就把你带去京城,而不是随你心意回登州来。”
庄夫人笑了笑。
“是,你说的也没错,你们从不限制我自由。”她说,也轻叹一声,“但自由的只是清醒的我,睡着的我并不自由。”
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做梦,也不能阻止别人窥探梦境,甚至编造梦境。
仆妇将一杯茶递过来:“夫人,梦是假的,是荒诞的,真正清醒的人,是不会受梦境所困的。”
庄夫人没有接茶,看着仆妇,问:“所以呢?”
仆妇说:“所以,谁清醒过来,谁就自由。”
庄夫人看着她,下一刻视线昏昏,仆妇消散,人猛地翻个身,手臂磕碰到床沿,酸痛传来。
真实的痛感,庄夫人睁开眼,这一次真的醒了。
她按揉着胳膊,记忆里梦境飞快退散,模糊一片。
院落里有扫雪声,小婢喂鸡鸭的声。
“差点忘了,今日要去登山。”庄夫人打开门对外说。
喂鸡鸭的小婢笑着说:“夫人放心,我们没忘,车备好了,厚衣服也准备好了。”
仆妇扔下铲子:“我已经做好了黄鱼面,夫人快来吃一碗,热腾腾。”
清晨的小院变得热闹。
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庄夫人骑着驴,由护院牵着,身边跟着小婢在街上走过。
店铺已经开门,临近上元节,街上越发热闹。
“庄夫人出门啊。”
虽然回来还不到一年,但街面上几乎都认识她了,一路走过都有热情的问候。
庄夫人含笑回应,视线在街上寻找,很快看到昨日乔装卖花灯的江云。
或许是记得她昨日的话,看到她,江云没有再上前,还扭开了视线。
庄夫人主动停下来:“小哥,你的灯挺好的,今日去见亲朋好友,要两个带去送人。”
江云似乎有些惊讶,视线看向庄夫人身边,见只有小婢和马夫跟着,没有昨日那两个妇人。
“今天安全。”庄夫人借着选灯,靠近他低声说,“江云,世子让你来做什么?”
但话音落,江云似乎受了惊吓,人向后退:“这位夫人,两个灯笼十个钱,不能再便宜了。”
似乎因为是庄夫人讲价而恼火。
“小本买卖,夫人不要消遣我,不买就算了。”
说罢将肩头一甩,挑起担子竟然走了。
庄夫人愣在原地。
“这卖灯笼的脾气真大。”小婢在旁喊。
庄夫人回过神笑了笑:“罢了,不想卖就算了。”
江云这是知道她被人监视不安全,所以不肯把信给她了?
信不信的其实她也不在意,她之所以要信,是想让他给了信,人就走,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但现在江云想做什么?
再观望?
或者等人来解救她?
这些事都无所谓,就算周景云来了,她亲自见他就是了。
她担心的是……
江云人在这里,阿篱会借他的眼,来看看。
她现在的梦境可看不得。
希望阿篱还记得她的叮嘱,千万别冒险。
……
……
昏昏的街上,这一次重复的梦境里,江云直接出现。
庄夫人迎上去:“江云,世子有什么要说的?”
挑着花灯的江云,眉眼有些凝滞,摇摇头:“世子没什么说的。”
站在庄夫人身后的两个妇人一左一右发出声音“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江云怔怔,说:“我来看看。”
看看。
庄夫人只觉得心酸,眼泪滑落:“是她又生病了吗?”
两个妇人都跟着落泪:“那孩子什么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