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不住她参差不齐的发梢。
各种模拟卷如纸片一样洒下来,大考小考,阶段测试,和考试频率同步上升的还有米盈抹眼泪的次数。
米盈一直保持在学年八百名之间,成绩非常稳定,按照上一届的高考成绩,这个名次难上一本,于是她每天都在哀嚎着同一句话“我要不还是去学文吧”
黄佳韵还是第一排,往往会在此时回过头,冷着脸回怼“吵死了,你以为你去文科班就有戏啊”
学文轻松是一句谎言,起源不详,却流传甚久。而且翻翻各高校招生简章就知道,文科可选专业不多,到了报志愿时更是一场硬仗。
学校公布中秋节放假安排,三天假期,掐头去尾,也就只能回家住一晚而已。讲台底下免不了一阵低声抱怨,班主任把五三卷成筒敲响黑板“和火箭班学学,人家从上学期开始就已经实行周末住校了,总复习也比你们早了半学期,就这样还没日没夜地学呢,拿什么和人家比”
“本来也没想比呀,”米盈小小声,“他们没人性了都。”
中秋节晚上,米盈爸妈有应酬,米盈便来了夏蔚家里借住,一起同行的还有黄佳韵,她家不算近,且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要回校,干脆就在夏蔚家里挤一挤。
米盈脱口便问“你爸不是在家吗你不回家,能放心”
然后便马上捂住了嘴。
说漏了。
黄佳韵却好像并不在意“社区妇联刚去调解过,他能消停两天。”
看见米盈和夏蔚疯狂对眼色,她瞥一眼,悠悠地“行了,别紧张了,知道我家的事也没什么稀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早习惯了。”
三个人,打横躺在夏蔚的床上,房间里有老旧家具令人安心的气味,混着油墨香。黄佳韵伸手一够便能摸到满墙的漫画书。
米盈侧过身子,撑着脑袋问“听说年级部要在走廊贴红榜,写所有人的理想院校,你们都写哪”
这一回夏蔚没有久虑“北京。”
“你呢”米盈又朝黄佳韵抬抬下巴,得到的答案依然是不假思索的,黄佳韵似乎早就打好谱了。
“去哪不一定,我想学医。”她说。
有时梦想的出发点真的很简单,黄佳韵讲起自己小时候,有一回陪妈妈去医院给腿拍片子,结果碰到一个态度极其嚣张恶劣的医生,还说了一些有侮辱色彩的话。
黄佳韵自尊心那样旺盛,直接给电视台打电话,曝光还不算完,非要往上投诉,咬牙切齿,扬言非要扒了那医生的白大褂不可。
“啊,不走运,碰上这样的医生。”米盈撇撇嘴。
黄佳韵却说“不走运的是他,碰上我,是他倒大霉。”
米盈又没话讲了,她总是会被黄佳韵的“钢筋铁骨”敲打到。
“可是学医要学好多好多年啊。”潜台词是,吃苦的年头也比别人更多。
黄佳韵也侧过身来,瞧米盈的眼神像瞧小傻子“我说你头脑简单你永远不服气,你以为念书就算吃苦啊等你哪天从学校走出去,离开家,离开你父母,苦日子才算开了个头。”
“你会不会讲话”米盈腾一下坐了起来,“呸呸呸,谁爱吃苦谁吃去,你们都往远走吧,我就要留在家里,一辈子跟爸妈在一块也挺好,我疯了才会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念书工作,结婚成家,当受气包”
夏蔚被这俩人吵得眼皮直跳,只能也坐起身,示意两方稍安勿躁“两位,我外公睡了,小声一点,拜托了。”
苦难的定义没有标准答案,逃不过的是交卷的动作,这张卷子每个人都要答。
且不论你幸运与否,得志,失意,富贵,贫穷,一朝鹏程万里,或是一生泯然众人,到了交卷时,每个人笔下都是满满当当。
夏蔚暂时想不了那么远,她喜欢先看眼前。
摆在眼前的大山耽误她看风景了。
一连几次市里联合测试,夏蔚的成绩都不是很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北京的几所名校有点悬。
虽然外公教育她,不论怎样,人生的意义在于沿途风光,可她还是想给自己设置一个目的地。顾雨峥是被当做清北苗培养的,他大概率会去北京,对吧夏蔚猜。
此时心境又与前些日子有所不同,她有时会因片刻的走神而埋怨自己,是谁说早恋不会影响学习的
她还没到恋爱那一步,光是暗恋,已经有副作用了。
她总是会时不时想起顾雨峥,有时是在吃饭时,有时是在睡觉前,最要命的是在做题的时候,一个“解”字写出去,后面差点跟上顾雨峥的名字。
每每此刻,夏蔚就会狠拧自己的手臂,强逼自己专心,并劝诫自己马上就高考了,所有的事,该说的话,通通放到高考后。
不急于一时。
暗恋带来的烦恼竟然这么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夏远东回来了。
夏蔚上一次见到爸爸已经是四年前,父女俩见面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