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艳阳当头,酷暑难耐,世界静谧如斯,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丝风声,偶闻远处树梢间响起阵阵蝉鸣声,于炎热中更平添了几分躁意。
午后,廊下丫鬟一个个双手托着托盘步履匆匆,只见托盘上碗碟精美,里头盛着各类新鲜瓜果,刚从井底拿出,片成小块小块精致摆盘,用冰镇着,红红绿绿,鲜美诱人,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丫鬟们忍下饥渴,五作三步,疾步匆匆绕到廊下,再经过鹅卵石小径,笔直朝着正房鱼贯而入。
门帘半悬。
守在门外的婢女白桃就着缝隙朝着里头探头探脑,被守门的侍女呵斥着赶到了一旁的耳房。
正房的正厅内,锦苑的女主人房氏正在招待客人,房氏庶妹房家庶出姑奶奶罗夫人上月赶回娘家参加侄女兼嫡姐家子侄的婚宴,陆房两家亲上加亲,喜上加喜,可谓盛京近来最为热闹的美谈一桩。
当年同是小小五品员外郎的女儿,如今一个华服加身,成为了尊贵无比的侯府夫人,一个却素衣淡服,中年丧夫,几受婆家蹉跎,今日时隔多年重新聚首,罗夫人满脸难掩失落和艳羡,整个午宴上面上、眼中、嘴里全是奉承之意,倒令房氏颇为受用。
方才撤下午膳,瓜果盘子便又紧着端了上来,站在房氏身侧奉茶的沈安宁见了,当即眼尖迎去亲自接过果点,一一为婆婆房氏及姨母罗夫人等人双手奉上,就连座下新进门的平辈新妇弟媳房思燕及初次登门的表妹罗素彤也不曾落下。
罗素彤满脸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接受来自这位世子夫人的“侍奉”,罗夫人却微微抬眼,见对面侄女房思燕心安理得的享用着,便微不可闻的冲着女儿颔了颔首。
而后目光朝着琳琅满目,富贵逼人的侯府正房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道始终忙前忙后的清瘦身影上。
因房氏脾胃不好,沈安宁甚至特意用小银叉将几块瓜果插着搁置一旁散凉,同时便又立马倒上一杯热茶,十分贴心提醒道“母亲,您胃不好,瓜果寒气太重,还是先吃上一口热茶暖暖胃再吃比较好。”
房氏淡淡嗯了一声,却摆着姿态并未曾受用,越过茶盏,直接取了小银叉轻轻咬了一口瓜果浅尝着,好似并未曾听到儿媳的规劝,又好似有意在外人面前摆弄着婆婆的谱,以示彰显着自身尊贵地位。
罗夫人极有眼色的称赞羡慕道“当年算命的说长姐命中带贵,富贵可期,如今看来真真不假,不单姐姐步入侯门,连咱们房家都傍着姐姐的运势步步高升,如今更是得了两个这么孝顺贤惠的好儿媳,真真羡煞旁人呐,若他日我家那小子能撞到狗屎运,也给我娶回来一个这么伶俐孝顺的,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对面的房思燕闻言当即笑语嫣然道“四姑母,您可千万别抬举燕儿,给燕儿戴高帽子,事先声明,您嘴里的贤惠儿媳可不包括您侄女我,满京城都知道我可是个好吃懒做的,压根跟端庄贤惠沾不上边,更是连大嫂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转头便冲着主位的房氏俏皮眨眼道“当然,若要论孝顺的话,燕儿还是能比一比的,这世上再没有哪个比姑母更懂更宠着燕儿的呢燕儿往后不孝敬爹娘也不能不孝敬姑母啊对吧,姑母”
房思燕妙语连珠,嘴甜娇憨,一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房氏登时瞪眼笑骂道“你懒还有理”
又微微呵斥道“都嫁进来多长时间了,还姑母长姑母短的改不了嘴,没规没矩”
嘴上虽训斥着,爱护之意却分明崭露无遗。
姑侄二人说教一番,这才见房氏冲着罗夫人缓缓开口道“哪有什么好福气,你瞧瞧,一个油嘴滑舌,好吃懒做,一个乡下出身,笨手笨脚,一把年纪了,还得一个个亲自管教着,哪里能得片刻清闲。”
说罢,这才慢悠悠的从沈安宁手中接过茶盏,刮了刮茶沫,嘴上却意有所指道“倘若真孝顺,就该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刚嫁进侯府的房思燕闻此话,脸微微一红。
沈安宁亦是不由微微垂下了眼眸。
罗夫人笑道“这才新婚燕尔的,还早着呢,日后定是有的是好消息的时候”
房氏却故意扫了眼下座的房思燕,放下茶盏,淡淡道“这才新婚一月,我且不催,倘若有个一年半载的还不见好消息,别怪姑母念叨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嫁入忠勇侯府陆家已过半年的沈安宁双手贴向平坦如初的肚皮,脸色略微难堪了几分。
房思燕听出姑母话里有话,指桑骂槐,顿时松下心里,安心吃茶看戏。
偌大的正房里有片刻的寂静。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罗夫人看了眼置身一旁始终低头不语的世子夫人,又见气氛微妙,这才堆着笑率先打破了眼前这片尴尬氛围,不由感慨道“果真当爹娘的都是操心的命,姐姐两个人中龙凤如今都已落定,至少悬了一半的心,哪像我,始终有操不完的心呢。”
说话间,扫了眼身旁小口小口乖巧食用瓜果的小女儿,连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