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康氏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满意了。她佯装擦拭眼泪,不经意提道“你终究是儿郎,做什么都一个人也不是事。月霏她”
“母亲。”谢徽打断谢康氏,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淡漠的疲惫,“这件事已经讨论过了,我要忙朝事,没精力纳妾。表妹年纪也不小了,来日我将今年的新科进士请来做客,您和姨母仔细看看,为她挑个好人家吧。”
谢康氏脸色变了,不悦道“外人哪比得上自家知根知底,何况你表妹那个家世,嫁去别人家不知道要怎么受气呢你作为她的表哥,忍心看她一辈子在婆家忍气吞声吗”
“她可以性子强硬些,或者陪几房精明能干的陪嫁。事在人为,只要姨母想解决,总归能找到法子的。”谢徽默然看着谢康氏,心里宛如明镜。薛月霏的家世虽然差,但汴京能有几个顺风顺水的高门贵女,比她不幸的女子多了去了,莫非都不活了吗其实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小康氏从没有想过解决问题,她们母女以弱为荣,一直在等待别人拯救她们。
不像她。她永远目标明确,不认命不服输,别人能做到的她一定也能,别人做不到的,她更要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就像烧不尽的野草,哪怕要蛰伏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寒冬,但只要她不死,就一定会反败为胜。
谢徽发现自己一岔神,又想到那个人。他目光微微放空,不由担心她今夜被狐妖挟持,脖子上还受了伤,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涂药。她如此破釜沉舟,都不惜对自己使苦肉计,可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明日,恐怕又是一场硬仗。
谢康氏说着就听不见声音了,她一回头,发现谢徽在走神,神情认真缱绻,不知道在想哪位。谢康氏眼睛刺了下,看不得辛苦拉扯大的儿子被别的女人抢走,不由分说打断谢徽,道“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母亲,就必须纳妾。我知道你对月霏无意,但感情可以培养,你先纳她为妾,其他事日后再说。”
谢徽听到,简直觉得不可理喻“母亲,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婚姻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你都知道我对表妹无意,为何还要坚持我纳她,平白误女子的一生荒谬。”
谢徽并不明白,可能就是因为他不喜欢薛月霏,谢康氏才让他纳表妹。谢康氏被儿子屡屡顶撞,怒道“要不是赵沉茜横插一脚,你本来和月霏才是一对你不心疼月霏,反而替第三者说话,谢徽,你的良心呢”
谢徽知道今日无法和谢康氏说通道理了,幸而谢家也不由谢康氏做主,谢徽忍着气站起身,说“母亲,祖父已经说了,纳不纳妾,由殿下说了算。我和她是先皇赐婚,满朝文武见证,驸马不得纳妾也写在朝廷律法里。您如果不满,去大理寺状告先皇和律法吧。”
谢徽说完转身就走,身后果然传来谢康氏摔东西的声音,隐隐还夹杂着她对赵沉茜的咒骂。
谢徽突然觉得悲哀,不知道替自己还是替赵沉茜。她冷心冷肺,唯独对母亲十足孝顺,她今日在饭桌上不惜搬出孟太后,都是为了康氏母女考虑,她甚至担心薛月霏以后会在谢家受欺负,主动提出写懿旨给薛月霏傍身。而小康氏母女,以及谢康氏,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明明是他不肯纳妾,不骂他这个男人,却骂同是受害者的正妻。
她总是这样,义无反顾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根本不管她帮的人领不领情。新政是如此,纳妾也是如此。
谢徽闭眼,不再想糟心的家事,惟愿明日一切顺利。
崇宁七年,正月十五。赵沉茜一起来,就觉得诸事不顺。
首先,她脖子上的伤口愈合了,明明昨夜还好好的她赶紧让人拿司盘来,幸好,伤口上的妖气还在。
罪都受了,怎么能不拿到利息,赵沉茜端着镜子,沿着原本的痕迹,用朱砂画了一条伤口出来。然后她让婢女取白布来,在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做足了受伤的排场。
脖子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气色也不能太好,赵沉茜正仔细为自己上妆,突然听到炼妖狱的人禀报,说狐妖不见了。
赵沉茜皱眉,沉着脸道“怎么可能炼妖狱里有禁灵阵法,连容连修道高手进去都逃不出来,那只狐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越狱”
差役苦着脸,他们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狐妖就是不见了。赵沉茜询问细节,得知牢房门窗锁链俱是完整的,看不出破坏痕迹,头痛地按了按眉心。
没有妖怪可以毫发无损逃出炼妖狱,连容冲都不行,除非是被人放出来的。但现在还不是查这个的时候,赵沉茜很快冷静下来,沉着眸子道“传离萤来。”
皇城司探事司主事离萤奉命去追狐妖,离萤走后不久,又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赵沉茜看着来人,骤然生出一股不祥。
她的预感成真了,并且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殿下,大事不好了,韩守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