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奶奶手里的小本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近乎阎王的生死簿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患者信息，没一个凡人，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页边贴了许多小标签，每个小标签上写了一个日期。

这个期限便是她预测出的患者死期，凡是绝症病人来看诊，她都会在晚上留下这么一条预测时间。

云奶奶会做回访，确认每一条死亡日期都按时生效了，几十年来她鲜有走眼，偶尔有日期到了患者还没死的情况，她便会细细追问，因为必然有高人或新奇的治疗手段出现，才能将其短暂续命。

手指掠过一份份标签，停下，有日期是昨天的标签。

翻开，是一个金矿吴老板的信息，胃癌晚期，扩散严重，大医院已经判了死刑他才跑来死马当活马医，但他的情况云奶奶也束手无策，从这里离开后，吴老板跨洋去了梅奥诊所，一年来杳无音讯。

摸出手机，从微信联系人里找到吴老板，云奶奶发了一句简单的问候。

“情况如何”

等了许久，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大部分患者病逝之后，号就没有回复了，偶尔会有家属回复一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已注销的空号。

云奶奶放下手机，默默把笔记本上的那张小标签撕掉，摸出中性笔把吴老板的信息划掉。

刚划完，手机却响了一声。

“感谢云大姐关心我康复了”吴老板的回复。

云奶奶错愕，一脸的不可思议。

偶尔会有病人过了期限还活着，但活得绝对不舒服，皆是苟延残喘的弥留之际，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我康复了”这种回答

她还没反应过来，视频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

云奶奶接通，吴老板的大胖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穿了一身毛绒睡袍，坐在秋千上摇晃，背后是漂亮的私家庭院，假山流水小青松。

“气色还真不错”云奶奶吃惊，“大病初愈，但愈合很好”

“您看的准，前天刚出院，过两天我去看看您，找您开副药调理一下”吴老板笑容虚弱却灿烂，“鬼门关里走一遭，命大没死成癌细胞消的一干二净，没有一丁点残留身子骨还有点虚，走路狂冒汗。”

“梅奥诊所给你治好的”云奶奶震撼，“新药新技术”

“确实是新药，但不是从梅奥治好的，从京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治的。”吴老板摇头。

云奶奶费解地盯着屏幕里那张脸，确认不是在开玩笑，“京海市二线城市的医院彻底治好胃癌晚期到底是什么药”

“托关系申请的临床试验志愿者，用的乘黄胃癌药。”吴老板笑道。

“乘黄胃癌药”云奶奶愣了一下，“什么乘黄胃癌药”

“就新闻上很火的那个，乘黄公司新出的胃癌药啊”吴老板说，“这么长时间了，您不知道”

“我不接触网络，手机只打电话和发消息。”云奶奶吃惊，“你详细说说从我这儿离开之后，你都做了什么治疗”

吴老板心有余悸地讲，“年初我还在梅奥，给我用了几种韦瑞制药的实验药，副作用太大差点给我弄死了，眼看治不好，我决定放弃，回来落叶归根。”

“我在梅奥有个病友，做煤矿的刘老板，也是胃癌晚期，他不放弃，在那死挺，也劝我别走，说不定有转机呢”

“但当时我心灰意冷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天天呕到吐血，那种日子真不如一死了之。回来之后我墓地都买好了，结果两个月前有朋友给我消息，说帮我弄到了乘黄胃癌药的志愿者名额，让我再去试试。”

“乘黄的药我还是信得过的，因为我在梅奥就吃它的短眠片和神经肽抗疲劳药，效果很神奇，就去京海第一医院住院了，也没啥特别的治疗过程，就是天天打乘黄的药，搭配一点常见的副作用压制药。”

“头两个星期一点效果没有，还吐，其他志愿者也没见有起效的，我差点放弃了，结果到了快第四个星期，有一天起夜上厕所，感觉身体轻了，那些疼的地方都不怎么疼了，我吓一跳，平时我也不起夜，突然这么舒服，心说难道大限来了”

“之后几天，身体状态飞速变好，医生给我做检查，一些转移的病灶开始消了，而且消得特别快，副院长亲自来给我看的片子，说肿瘤缩小的速度简直像冰块扔火炉里一样。而且我一些志愿者病友也集体好转，很多护士都聊说是医学奇迹。”

“我赶紧给留在梅奥的煤矿刘老板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当乘黄的志愿者，但是他不信，刘老板性格古怪，他不信便宜货，越贵他越信，铁了心留在梅奥一天烧好几万，念叨说不能前功尽弃，快出疗效了。”

“结果前天刘老板死了，当时我刚出院，给他发消息劝他回来，消息发过去是他儿子回的，说一小时前抢救无效。”吴老板一脸唏嘘，“人还是得听劝”

云奶奶听的一个愣一个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手里有住院期间的详细检查记录吗”

“有，给您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