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山岙的房屋仍旧以平房居多。
发出声响的平房看上去虽小,但内部却五脏俱全。小有规模的前院向外是一片菜地,新鲜翻过的泥土,在雨水浇灌下,挥发出浓郁的土腥味。
雨时空山,仿佛无波的古井,任何一点水花滴落,都会泛起清晰可见的阵阵涟漪。屋内传出的这道男声正是如此,立刻就引起了队伍众人的注意。
是发生了什么冲突么
这是部分不了解状况的人,心中所想。
然而少数清楚情况的人,如今面色却是有些凝重。他们握紧家伙,翻身越过篱笆,悄无声息向屋门口摸去。
这家子女去了城市打拼,现在只有一对爷孙居住。而自己等人听到这番话,绝不可能出自在他们任何一人的口中。
队伍中,见到有人行动,剩余的人也都各自跟上。但人一多,造成的动静着实不小,男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屋内瞬间就响起一声喝问。
“谁”
事到如今,队伍的为首几人同样不打算隐藏了。他们伸手推开屋门,正大光明的向内扫视,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蓬颤巍巍的火光,映入眼帘。
烛台边,一名老人站立。他形容枯槁,头发花白,衣着一副寻常的乡间老农打扮。此时正盯着对面,眼神里没来由的透着一股悲愤。
对面是一个年轻人。
“果然是他”
张朝先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眼前这人,正是嚷嚷着想打扑克,被农家乐拒绝后离开的耳钉男。
这群小年轻原本是一起离开的,现在怎么只剩下了他一人
不光是张朝先,其他在场的农家乐人员同样认出了耳钉男。他们脸色不善,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入,大有冲上前对其一顿输出的趋势。
可随着一声稚嫩的痛呼响起,一切不安分动作都被迫停止。
在门口众人看不清的地方,耳钉男右手似乎还抓着什么,伴随他用力的一拽,一道娇小的身影立刻来到烛光下。
“你这个王八蛋”
农家乐老伯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该骂的,当场就骂,绝不拖到第二天。
最近接触,一直让他觉得对方烂是烂,至少还是个人。不过从现在开始,老伯否决了过去自己的一切印象,直接给这个外头来的小年轻,打上了一个猪狗不如的标签。
他现在手里抓着的,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啊这个烂人,竟然用一个小女孩当作筹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求求你,放过彤彤吧”
看着瑟瑟发抖的孙女,老人低下满头白发,呢喃似的发出一声哀求“我愿意带你上山我愿意带你上山所以求求你,把彤彤留下吧”
“她身子骨弱,受不得这种风寒”
“我管你”
耳钉男立刻打断,脸上带着的某种惊惧,致使他的作为越发的泯灭人性“你这个老东西要是故意带错路怎么办我说了,想要活命可以,我必须带这个丫头一块去”
离开农家乐后的几个小时,耳钉男所遭遇的一切,已经成为了他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黑夜下诡异的鸣叫、无数动物破碎的尸身、不断减员的同伴直到最后孑然一身,被这户人家收留,他这才恍然明白,想要活命自己只有逃出群山。
“都给我别动”
耳钉男忽然神色狰狞,厉声呵斥。
他亮出一块酒瓶碎片,示威般的放在女孩素白的脖颈前,毫不犹豫就划出一道殷红伤口,立刻震慑住了门边想要上前的老伯等人。
“我说了”
“立刻带我上山”
受到外界新增因素的刺激,潜意识中不安的情绪作祟,理智被恐惧呈压倒性的占据。耳钉男身子下意识的向墙角畏缩,神色却几欲疯魔。
“不带我上山不带我上山”
“我就先杀了这个丫头”
他蹲在墙角,将酒瓶碎片死死抵在了小女孩素白的脖颈上。
“不要”老人神情悲怆。
他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竟然直直的跪了下来“年轻人,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彤彤吧”
“老哥你这是”老伯快步上前,想要扶起老人,却不论他怎么用力,对方膝盖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年轻人,有话好好说。”
有人温声细语,劝解道“放下东西,我们好好谈谈,你知道的,现在我们目的都是一样,犯不着为了这个,误了自己前程。”
“前程”
耳钉男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只要我能逃出去,前程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你们真觉得自己能或者出去么只要你们都死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还是只有我说了算”
“求求你求求你”
老人还跪在地上,神色逐渐由悲怆转化为了木然。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子,声音中蕴含着宛若化作实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