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发乌黑的长指甲在玲的鼻尖上一点,玲哆嗦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眼神里的不安和惊恐还在,刚一醒来,就焦躁地扭动着身体,“妈妈妈妈呢”
“玲,别慌,”小澜把玲拉到自己身边,竖起那面镜子,徐一玲的脸就映在镜子里,“你看,妈妈在这里。”
玲安稳了些,没几秒又紧张起来,“妈妈为什么闭着眼睛为什么镜子里能看见妈妈,但床上没有妈妈”
小澜一只手捏住玲的肩膀,慢悠悠说道,“因为妈妈生病了。”
“那我怎么看不见妈妈”
小澜和容发交换了一下眼神,等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因为玲和妈妈,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玲的大眼睛里,小澜的身影颤抖着,小女孩张着嘴巴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我死了”
小澜能感觉到,痛苦的回忆潮水一般涌回到玲的脑海。
但玲的态度,却出奇地平静。
“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玲低下头自言自语,两颗眼泪啪啪摔到地毯上。
“这并不可怕,”小澜轻声细语,“容发哥哥也已经死了,那些孩子,也都死掉了,但他们依然很快乐。”
容发赶紧补充,“对呀,而且过不了多久,你就能重新投胎了,那又是一段崭新的人生,多么令人期待”
容发自己陷入到对于来世的美好幻想中,玲抬起眼睛瞅了他一眼,眼中的失落没有减少分毫。
镜子里的徐一玲,脸色苍白,但呼吸均匀。
“妈妈生病了”玲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那妈妈会死吗”
小澜的心底咯噔了一下,“谁都会死的,妈妈未来也会死,但不是现在。”
玲坐在床边,失神地喃喃道,“只有我死了”
小澜见玲的想法正在往不好的地方偏转,赶忙拿起信封,说道,“玲,还记得这封信吗这是你给阿姨准备的生日礼物,你打算亲口念给她听的,现在念吧。”
玲接过信封,翻来覆去地看着封面,折开信封开口,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信纸。
透明的眼泪一滴滴摔到纸上,浸湿了黑色碳素笔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小字。
玲和着眼泪,用嘶哑的哭腔,念诵起写给母亲的信。
小澜不想哭,于是扭过头来望向了窗外的黑暗,玲的声音在黑夜中漂浮,信念到一半,小澜就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
“不好了,”见小澜把头转回来,容发赶紧凑到她耳边说道,“她的魂魄又要出来了。”
徐一玲的身体上,居然又有一层白雾缓缓浮了出来。
“看来她是听到玲的声音了。”小澜说道。
“这不是重点,天神大人您看这里”容发指向徐一玲裸露在病人服外面的手臂,“天神大人,您当初给她的印,仅能让魂魄离体十次,第十次魂魄要是离了体,那可就回不去了,不光回不去,而且那样的魂魄,下面也不接待,下面不接待,就永远都没法转世”
徐一玲手臂上的黑印子已经暗淡了大块,仅剩一根竖线还闪耀着黑色。
“不好”小澜大喝一声,一把抓住了徐一玲的手臂。
腾起的雾气迅速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徐一玲的生平也开始回溯。
她的成长、她的婚姻、玲的出生
包括被一场灾难带走的她的丈夫,徐一玲抱着还不会说话的玲,在葬礼上强忍着泪水。
忽然,耳畔响起了哭声。
小澜一扭头,居然发现玲就站在她边上。
“玲”
小澜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在为徐一玲稳定魂魄的时候,另一只手正被玲牵着,于是玲被自己带进了母亲的走马灯中。
很快,徐一玲回忆中的玲长大了。
她们住进了现在居住的公寓。
她们买下了那辆白车。
她们结识了善良的门卫大叔。
她们来到了出事的那天。
小澜的心揪了起来。
徐一玲的头颅撞击到玻璃上,视线跟着玲,飞向了灌木丛。
回溯没有结束。
徐一玲在病床上躺着,躺了好久好久,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她睁开了眼睛,走下了床。
这是完整的她,不再是魂魄。
她从挂在门口的衣服里掏出门卡,走向病房外,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分诊台的护士睡着了,徐一玲拖着虚弱的身体,走进了雨幕。
她光着脚,在瓢泼大雨中行走。
她走向自家的小区。
守夜的门卫换成了另一个年轻小伙子,小伙子看到徐一玲的模样,惊得站起了身,拿起电话说着什么,却没敢出门阻拦她。
徐一玲用门卡划开小区正门,继续走。
嗒嗒嗒
她在干净的走廊里留下了一串的脚印。
吱砰
客厅里一片漆黑,这夜晚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