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痊愈的先例,最多最多只能靠着感染抑制剂减缓死亡降临的脚步。
一旦感染,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个二三十年,靠着抑制剂可以活更久,而大多数人活不到三年就会痛苦死去。
更别提它还有一定的传染性,虽然这个传染性很低,而且迄今为止学术界也没能研究出传播途径到底是什么,至少结论尚还不够精准和严谨。
所以,感染者的命其实并不太受重视,反正他们都快要死了,且生产力低下、还是社会不稳定份子。所以,只要他们犯了错,警方是可以无责任开枪的。
上头让他们活着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为了感染抑制剂的销售额吧。
夏年很快调好了设备,就在此时,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又开口了。
“医、医生。”他的声音嘶哑,不复刚才的暴怒和激动,反而是低沉中带着些许哀求,“能不能,能不能在评估报告上写我没事了,让我出院求求你了。”
夏年握着电容笔的手捏紧了。
见她不答话,病人似乎是看到了那么一点希望,他艰难地直起身,央求道“我,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是送货的,十几个小时没工作,单子已经积累到一百多了刚才公司发来警告,如果我不能在一小时内回到岗位,我就会被开除,而且他们还要收取我的违约金,还有公司给我装的义体,他们全都会收走”
“海威森六型”夏年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东西。”病人说道,“那个能让我送货速度更快,效率更高,就是广告里说的什么神经反射活性”
夏年沉默了一瞬。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救护车上老唐恩骂出的那句话“把这鬼东西装进自己体内,整天嗡嗡嗡响个不停,还就他妈一层保护,路上摔一跤都能把自己给摔死”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不能再佩戴那个义体了,你已经感染,继续带着海威森的产品可能会致死。”夏年说道,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一点,“而且你昨天刚失控过,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出院的。”
“不,不,不”病人喃喃道,因为镇定剂的作用,他有气无力,但他显然很想发出声音来,他的喉咙因此出现了严重的哮喘音,“不,你不理解,医生。我的妈妈还在家里,她的循环系统坏掉了,装不了义体,早就失去劳动能力了我是唯一的经济来源了,我们家的房租不能断供啊,不然他们会把妈妈赶出去的求求你了,医生”
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独身男性,浑身无力地瘫软在病床上,撕心裂肺地哀求着。
夏年捏着笔的手更紧了。
悲伤不,你在愤怒。一直没有说话的系统突然又发出了声音,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义体医生,你应该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才对。在临星城,像他这样的人才是主流吧。
不。夏年说道,我只在第二区和第一区做过义体医生,而且偏基础医学,重点在科研而不是临床。
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温馨的病房,没有贴心的安慰和妥善的治疗。系统说道,第六区还是不一样的,是吧
他的情况怎么样夏年转移了话题,在脑海中问道。
情况还行。系统说道,它能够准确判断出感染者失控爆发的时间,当然也能一眼看穿义体医生无法用设备诊断出来的情况,只是e级感染,而且刚浅层失控过一次,又得到了妥善治疗,所以至少半年不会再复发,但半年之后就不好说了,如果不打抑制剂或者采用其他治疗手法,大概率会死吧。
她沉默不语,而一旁的安德烈却平静地开口了。
“对、对不起,先生。”安德烈说道,他像是司空见惯,脸上那种躲闪的、腼腆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语气却平静得近乎冷酷,“诊所有规定的,必须遵守治安管理局的条例,你还没有通过感染情况的评估。”
“真的不能通融吗,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医生,我,我愿意给钱”病人苦苦哀求。
夏年看向了安德烈,后者第一次直视了她的眼睛。
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夏年叹了口气。
他们的动作自然也没有瞒过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的病人,病人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希望一样,瘫软在了病床上。
“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安德烈说道,“我我不是感染科医生,按规定不能与感染病人接触过密,过会儿唐恩医生应该就来了”
“好。”夏年说道,“你应该快要下班了吧抱歉,我上午去找房子耽误了,麻烦你替班了。”
安德烈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没事,反正平时我也加班挺多的。”
安德烈离开了病房之后,就只剩下夏年和病人二人。
在经历了漫长的沉默之后,夏年做完了感染状况的评估,在上传记录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病人终于开口了。
“我看到新闻了。”他说道,“是你在我失控时控制了我。”
“嗯。”夏年说道。
“你应该让我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