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天地之间的一切在凝辛夷眼中,只剩下了两种。
黑与白。
生与死。
鼓妖巨大的身躯映入她的眼底,变成了如沧海一粟般渺小的一粒尘埃。
想要拂去尘埃,只需一抬指。
但她的目的,却并非是要抢在谢晏兮之前,将这鼓妖杀死。
且不论有平妖监在此,抢妖的行为毫无意义。
何况方才她也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以谢晏兮的实力,想要耗死这只鼓妖,也不过时间问题。
她无意争功。
但从卷入白沙堤的这一次平妖以来,除却尽可能地多救几个人,她其实从来都没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她是来找影魅口中的那棵所谓的黑树的。
再看看黑树里到底有什么白骨 ,谁的白骨。
白沙堤总共也就这么大,她也快要遍寻,可别说黑树,这里甚至连颗树都没有。
她本可以问阿朝,然而这么多人聚首于此,她唯恐这两个字的背后还有其他未知深意,贸然提问反而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竟只剩这一个法子。
虽然风险大了些,但最直截了当。
所以她才会在这漫天飞沙走石与紫黑妖气的遮掩下,冒险逼近鼓妖,以鬼咒之术,眼开生死。
生杀本始之下,她可掌生死。
自然也可掌记忆。
它不过她眸中一粟尘埃。
生死一念。
将鼓妖的记忆掠夺,也只用一念。
一颗龙眼大小的记忆光核被剥离出来,落入她的掌心。
一并被抽离的,还有鼓妖大半生息。
剑气纵横,场间属于不同人的三清之气缭绕交错,凡人的呼救声与鼓妖的尖啸嘶吼混杂,喧嚣刺穿了白沙堤宁寂的夜。
凝辛夷的身形如落叶般随风飘离。
直到她落地的那一瞬,鼓妖终于结束了漫长刺耳的嘶鸣与挣扎,轰然落地。
无数尘埃被扬起,半边天空涂上了一片灰雾,将凝辛夷的行踪近乎完美地遮掩。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鼓妖的妖丹,也没有留下任何气息。
只要无人看到,便也无人能察觉,鼓妖真正的死因,与她有关,而非剑意入体后的绞杀与力竭。
妖气在攀升至最高的一瞬后,终于开始溃散,鼓妖落地,激得整个白沙堤都震荡不堪,所有人都悄然松了口气,露出了惊魂未定劫后余生般的神色。
无论是来自平妖监的监使程祈年和玄衣,还是元勘和满庭,在真正见到鼓妖的真身之前,都未曾料到,这一趟竟然如此凶险,会直面近乎化形巅峰实力的妖祟。
元勘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却又因为袖口染血,所以将血污也一并涂在了额头。
明明满身是伤,他的眼神却带了兴奋“这就是化形妖祟吗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上次见的时候,师尊一个结界就把我扔去了外边,我连那妖祟的边儿都没碰到。”
边说,元勘边用手肘怼了一下满庭,悄悄压低声音“要不说还得是咱师兄呢,你之前摸过化形妖祟吗”
满庭也十分狼狈,连胳膊都在方才接鼓妖的那一击时断了,以一种奇妙的角度垂落下去,但他一张清秀的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还不都是杀,化不化形,重要吗”
元勘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一言难尽地看了满庭半晌,默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元勘啊元勘,你说说你这个没见识的,你明知道人家见多识广,你又为什么偏偏要问,啧”
然后便听到清脆的“咔哒”一声。
元勘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满庭将断了的胳膊接回去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真的不怕疼,还是失去了痛感。断骨重续,他竟是连闷哼都没有一声。
恐怖,当真是恐怖至极。
鼓妖与他们闹出如此巨大的动静,倒是终于惹得原本宁寂的村落也变得嘈杂慌乱。
有村民提着灯仓惶而出,在一片混乱中努力躲避坠下的砖瓦。
也有人猝不及防见到了鼓妖坠落前那一瞬的狰狞,一声惊叫,跌落在地,时至此刻,仍在瑟瑟发抖。
谢晏兮神色恹恹,毫无如此大战一场后的沸腾,眉眼间也不见疲惫。他拔剑而出,随手将剑身上的妖血抖落,反目光却环顾一圈,旋即轻轻拧眉。
程祈年抹去唇角血渍,在玄衣的搀扶下起身,第一时间检查了一番偃傀的情况,然后猛的想起什么,四下张望。
“外乡人姑娘呢”
元勘的神色已然重新活泼,也跟着程祈年的目光转了一圈“嗯我也没见到,该不会是被妖风掀翻吹走了吧”
被风吹走的外乡人姑娘刚刚落地喘息,直起身后,重新拉好兜帽,将眼瞳遮住大半,再捏碎了掌心的那一枚记忆光核。
光核如星芒碎裂,再点点落入她的眉心。
这世间捉妖师御天地之间三清之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