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之上,那位年轻的男律师站了起来,朝中间的被告席走去。他的表情沉稳而又从容,彷佛接下来要进行的不是对被告人的发问,而是在咖啡厅中与老友叙旧,手握茶杯,谈笑风生。
旁听席上的大学高层都紧紧地盯着这位在古籍抄袭桉中给大学惹来麻烦的讨人厌律师。
“被告人。”北原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我向你发问。你必须确保你在法庭上的陈述,都是真实的。你明白了吗。”
这是律师发问的标准开场。
由于刑事辩护中的律师相较检察机关处于弱势地位,且可能会被警察以伪证罪的名义将律师入狱,因此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有经验的刑事律师在法庭发问前,都会主动要求被告人在回答问题前,先作出其是如实回答的保证,以避免日后被陷构为教唆被告作伪证。
“我保证,我接下来的回答,都是如实回答。”森本说道。
“被告人森本,你在入职京都大学之前,有过工作经历吗。”北原开口道。
“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一次入职。”
“是的。”
“你来京都大学多久了。”
“在出这次事之前,我在京都大学当了差不多有1年半的研究员。”
北原朝着森本又走近了几步,“1年半的时间是算长,还是短。据我所知,有些大学的研究员职位流动性非常高。很多人只是因为没有申请到讲师或者助理教授,所以才暂时去担任了研究员。在担任研究员的同时,这些人还积极向其他高校申请正式的教职。以致于出现了很多研究员入职不到半年,就又再度离职的现象。京都大学这边怎么样”
森本微微点了点头,“是的。工学部课题组的核心成员其实还是博士生以及校内合作的年轻讲师或者助理教授,而不是我们这些研究员。其实,我们这类研究员都有些被边缘化的感觉。只是大学为了科研人员的预算不被削减,所以一直都有再继续招募研究员。”
森本继续说道“因为研究员这个职位无法获得终身教职,然后续聘的考核条件又很苛刻。所以,绝大多数人还是把研究员这个职位当作跳板。把自己的简历弄得再光鲜一点,好去申请其他大学的教职。”
“你本人呢。”
“其实,我也是这种想法。我在担任研究员的时候,也有向东洋的其他大学投递过教职的申请。我的邮箱里,可以查到这些募集应聘的邮件。”
“想要跳到其他大学去,需要做到什么。”北原开口问道。
“需要有足够的的学术成绩,比如论文的发表。”森本回答道。
“除了这些,还有吗。”
“还有就是做人方方面面都要谨慎小心。”森本说道,“学术界其实还是很看重熟人关系网的。毕竟,一篇论文写得好,还是不好,在学术上可以有争论,有不同的观点,并没有一个定论。然而,关系网络的背书,却是一张强大的通行证。”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所谓的谨慎小心是什么意思”北原追问道。
“具体来说,就是不能惹事,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过分高调。宁可少做一些事,也不能多做了一些错事。”森本似乎情绪平稳了一些,之前被公诉人讯问的紧张之感渐渐消除,“如果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学术界这种圈子非常狭窄的地方,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岩永听着这不断地一问一答,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位北原律师在法庭上的发问,如同白开水一样平澹。然而,就是这不起眼的一问一答之中,却逐渐在消解着被告的犯罪动机。
岩永已经听出了北原的弦外之音如果森本是随时准备跳槽,申请其他大学的教职,又怎么会做出贪污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刚才你说到研究员不是课题组的核心成员。那么为什么工学部要让你去协助产研合办企业的事务处理。难道产研合办企业的事项,只需要一个非核心的成员就可以办理完成吗。”北原的声音响起道。
“当然不是。产研合办企业很重要。”森本回应道,“因为这是工科。必须要有足够材料、设备、机床、场地来进行实验。如果没有产研合办企业的话,很多科研项目都会难以推进。没有金钱,就没有科研。很多资金来往拨付的事情,是很重要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事情,工学部却让你一个非核心的研究员来承担这些事情。”
“这这”森本微微低着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大河原教授的安排,是他让我来负责产研合办企业的事情。”
“他有说过为什么让你来负责吗。”
“没有。”
旁听席上的大学高层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从这位辩护律师话里话外的发问来看,是要是要将火往工学部的其他人身上引了。如此一来,桉件的影响面就将越来越大。
“那么在你负责产研合办企业之前,是大河原课题组的谁在负责。”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