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本相可亲自去御前说项,设法保其一命.”
这话虽未必让众官满意,但总算指了条活路。
当日上午,众官返家后,临安府衙衙役配合亲军便守在了宅邸外。
无论家眷奴仆,皆不得外出,基础生活物资由临安府提供。
若有事需传递信息,必须经过府外亲军通传。
至黄昏时,便有两位曾收受过南逃世家贿赂的下级官员找上亲军,前往中书省自首。
当初世家赠银也是按照官阶高低来决定赠银多少的,自首官员收到的银子从数百两到千余两不等,蔡源果然依照先前所言,并未为难这些小虾米,做出确保自首官员一家无虞的保证。
毕竟,此事定性,皆在他一念之间.通逆和受贿,两种定性的结局可谓天差地别。
到了八月二十一,自首官员已有十几人。
余下官员中,要么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存在侥幸心理,要么因为身上担着极重干系,不敢前去自首。
于是,蔡源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八月二十三,临安太平坊。
此处距离皇城不远,紧邻御街,坊内住户多为中层官员。
因官员聚居,此处原本车水马龙,每日前来拜见各位官员的访客络绎不绝。
可自打八月十八日晨午起,坊内各户前门角门忽然出现了大批衙役军士看守。
百姓虽不清楚朝中发生了什么,但京城居民总归有些政治敏感性,太平坊猛然清冷了下来,左近居民便是绕道也再不肯从坊内经过。
这日午后,刑部侍郎骆履昌爬到阁楼上,远远望了一眼上官谢扩的府邸虽只间隔三百余步,却因不得出府的口谕,骆履昌已五六日没能和上官取得联系了。
一脸愁苦的骆履昌从阁楼上下来后,招来管家,颇为期盼的问道:“左邻王司谏回来了么?”
管家躬着背,小心道:“王司谏前日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后,至今未归”
话音刚落,却听远处隐约一阵骚动,刚刚从阁楼下来屁股都没坐热的骆履昌连忙又上了楼,却见左边的邻居、他刚刚问起的王司谏家中,忽然闯进一群衙役。
带头那人高喊道:“谏院司谏王昀私通周逆、意图谋反!经由御史郑宏祖、虔家管事虔不榷指认、证据确凿却仍不认罪!陛下大怒,命临安府抄没家产,全家押入大理寺监牢待审!”
“!”
明明是别人家的事,骆履昌却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通逆、意图谋反
完了,王司谏一家都完了
远处,王司谏府内女眷的哭嚎声邈邈传来。
在这种背景音吓,似乎知晓颇多内情的骆家管家,哆嗦着扶起了站都站不稳的骆履昌,主仆二人相对默然。
他们知道,此刻太平坊内,偷偷窥视王司谏府中情形的人.绝不止他一家。
“老爷,值此”
那管家刚想说句什么,又听右边忽然传来一道妇人尖叫,紧接便是一阵杂乱脚步,和响亮哭声,“老爷老爷,您怎这般想不开啊。”
骆履昌强稳心神,赶紧循声望去他家右边,住的是御史台贰官中丞刘大人,骆履昌此时在后宅,和刘府只隔了一条巷子。
骆履昌细听之下,方知刘中丞刚刚竟然自缢了!
这.看来,刘中丞一来是被王司谏家中的情形吓破了胆,二来,想必是希望自己能以死抵罪,寄望蔡源、陈景安看在他自裁的份上,能放过家人。
刘中丞如此刚烈的做派,倒也提醒了骆履昌,他深知自己的事可不止私通周帝那么简单,若被查实,十死无生。
既然如此不如也学刘中丞,干脆自裁吧!
兴许人死债消,蔡源就不再追究了呢?
一念至此,骆履昌缓缓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管家道:“去寻条白绫来.”
刚听闻刘中丞自缢,管家自然知晓骆履昌想作甚,不由噗通一声跪地恸哭道:“老爷!保得有用之身,方可有转机啊!老爷便是去了,那蔡源也未必会放过我家几十口人!”
骆履昌站在窗前,望着远近连绵屋舍,坚定道:“我让你去,你便去!”
见骆履昌主意已定,那管家也只好抹着眼泪下了楼。
不多时,管家捧着两条白绫上楼,似乎还想劝说几句,却被骆履昌一个眼神所阻。
至此,管家再不说话,默默将两条白绫在房梁上挂好、打上结,随后又颤颤巍巍的搬来了凳子。
不等骆履昌动作,管家却先踩到了凳子上,脖子往绳结内一伸,回首望着骆履昌道:“老爷既然决意如此,那老奴便先行一步,为老爷在前方探路。”
“.”管家一句话将骆履昌说的老泪纵横,连道:“好好好,不枉我与你主仆一场!若有来世,你我再续主仆缘分.”
这话说的,下辈子还让人家当奴才。
可那管家听了,竟十分感动,泪流满面道:“老爷,老奴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