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正淅淅沥沥降雨。
北邺城、南邺城之间的漳水格外汹涌,袁尚待在楼阁高处似乎也能听到激流冲卷的声响,也像自己澎湃不能自已的心绪。
主簿李孚端来饭菜:“主公,正南先生也来了。”
“他也坐不住了啊。”
轻微感慨一声,袁尚抖抖袍袖转身走出书房。
外面的小厅里审配已经落座,见袁尚出来,就挺直腰板拱拱手:“主公。”
“先生,北方消息如何?”
“飞狐口并无降雨,大司马行军畅通无阻。”
审配将一份书信放在桌案上,神情低落:“五阮关守尉苏成不敢拦截大司马,亦不敢放行,命吏士开关门后自刎谢罪。”
“这……”
袁尚上前拿起信阅读,是沮鹄发来的,阅读完毕就说:“厚葬此人,着重抚恤。”
随即陷入沉默,审配见袁尚专心用餐,也闭目养神。
不多时袁尚用过午餐,李孚将餐具撤下去,取来香炉引燃。
南海龙涎香弥漫在厅内,袁尚才说:“记得初见大司马时,他虽卑微,但言行壮烈眼界极高。我深为不喜,本有疏远、清除之意,又想借他言论逼迫兄长退让。到如今来看,不管他是不是陈王之后,总之我袁氏与他破家沦落江湖一事大有牵连。”
他斟酌着语气,审配这才抬手抚须,笑说:“主公明睿,这才是两家难以共存的根本妨害。”
至于现在动手,会不会导致沮鹄被杀,这已经是末节了。
袁尚还是沉默,审配就说:“观大司马在关中、河西施行的百户、千户之制,就知匈奴、鲜卑虽臣服,其内里深为忌惮、厌恶。一旦千户制度蔓延到诸胡,诸胡贵人何以依存呀?主公若是行雷霆一击,四面豪杰并起,以大司马之能纵然脱身,也是分身乏术,更别说是反攻河北。”
李孚侍立在一边不言语,但眼神灵动观察袁尚、审配的神态,明显也有自己的想法。
袁尚只是点头,见审配不再言语,就说:“天下英杰畏惧此人,心虽不甘,亦只得雌伏。就如这阴天一样,我若率先举兵,四方响应,便会拨云现日。”
“是极,明公切不可延误战机。”
审配说着拱手:“错过这回,待大司马慑服幽州之士,河北三面受敌,恐难再有作为。再者曹操东走躲避关中锋锐,中原无主。主公若能击走大司马,中原之士欢欣鼓舞,必踊跃相随。如此唾手可得二州百万军民,自此以后何惧关中?”
袁尚听闻后双手撑着桌案缓缓站起来,神情趋于坚定:“既如此,劳烦先生调动各军,我要亲督诸军北上,会一会大司马。”
“喏。”
审配起身长拜,沉声应下,这输了作为主谋,三族一起完蛋。21
可他也看的明白,关中那种做法,分明就是要断衣冠根基,千百户制度连诸胡贵人的根基都要刨动,做事如此霸道,厌恶、抵触的人必然很多很多。
就缺一个重量级的领导者,曹操进攻弘农就是想撬动这些力量。
曹操失败了,现在只剩下河北以及东南朝廷了。
李孚送审配离去后,转身回来见袁尚取下剑架上的思召刀,拔出来抚摸刀刃,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如今只担忧一事,既然决心出兵,再不虑胜败得失。就恐兄长在交州闻讯后也跟随举兵,这样一来,恐九泉之下无颜见父亲。”
“主公可是要向交州派遣使者?”
“我有意请叔父前往交州,你去安排,晚些时候引叔父来见我。”
“喏。”
李孚应下,袁尚将刀入鞘,又喊住即将转身的李孚问:“若与大司马交兵,战事可能相持到明年春?”
“此战利在燕赵衣冠,不愁各家不肯尽力。”
李孚沉吟说:“刘玄德若不肯出兵,势必遭受幽州之士抛弃。主公发布檄文,细述大司马进袭许都害天子殉国之罪过,海内忠义之士蜂起,辽东公孙氏、三郡乌桓、东部鲜卑闻讯也将出兵。若战事不顺,曹操惊惧,东南也不会坐视。”
顿了顿,李孚又说:“今番战起于荆州,看似偶然,但也是人心所向。”
“诚如所言,与大司马交兵,实乃众意使然。”
袁尚肯定这番见解,又说:“我以为还需一些时日,天下各方才能看清大司马的真实心意。看来南方亦有奇才俊彦,率为天下先。我继之其后,天下势必响应。但与大司马交兵,胜败之外,还要考虑如何与东南天子。”
李孚听了立刻表态:“今我河北之雄壮,仅次于大司马。各方欲合纵连横,无我河北皆不可行。臣以为,此刻是东南天子有求于我,当索王号。无王号,难以整合州郡,自无法与大司马长久对峙。河北乃天下脊梁,我若不存,东南天子、各地衣冠岂可独存?”
“主公,此生死存亡之际,当索魏之重号。切不可轻易受领燕代河间、中山之号。”
李孚说着长拜:“转眼来看,大司马轻兵出飞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