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自半夜时风雪大作。
清晨还在降雪,狂风稍止。
汾水渡津东岸,昨夜停泊在岸边的舟船多数已经冻结在冰层。
两岸冰层宽两三丈,有向河心蔓延的趋势。
黑熊观察上游、下游,可能是舟船被冻结,对岸匈奴人营地向岸边移动。
相隔十余里,隐约能见匈奴人的营地轮廓,许多人在那里扎立帐篷,以及往来出入的骑队。
黑熊驻望对岸片刻,调转马头沿着汾水东岸而上。
积雪深度约在十二三厘米,沼泽湖泊区域虽然有结冰迹象,但冰层不厚,也没有连接起来,目前不适合大军通行。
反复观察后,他径直向东驰入右部王庭。
驻屯这里的骑兵还在装运粮秣,用羊皮、牛皮缝合的袋子装运粮食、豆类,使用马匹驮运、牛车拉载。
只可惜没有时间和技术力量制造大量雪橇,许多草料、粮食只能焚毁。
他抵达时已临近正午,见驻守骑兵还在装袋,当即督促:“敌军前锋随时会来,快运粮回营。”
五名千骑长与跟在附近的百骑长面有不舍,也只能停止装粮,开始将一袋袋粮食搭在马背上固定。
这里足有三万余匹马,牛不多,不足千头。
一匹马驮两袋粮食,前后不足两万袋粮食,故而牛车运输帐篷。
余下种种,只能纵火焚烧。
风雪遮蔽视野,能见度不足二十里。
右部王庭起火,烟尘灰烬冲天而起,也就驻守祁县的郭贤所部能看到。
至于北部抵达榆次的于氐根部黑山军,则难以观察。
祁县城门封闭,黑熊勒马抵达北门。
郭贤已经控制城内黑山军各部,太原大姓给出的筹码太过于丰厚,准许他们战后迁入太原生活,这就值得他们反戈一击。
比起张燕的提议,城内黑山军更喜欢与太原人合作,而非武力抢占。
百余名黑山军弓手见黑熊将要靠近,领队头目当即呼喝:“射箭!”
强弓射发,这些山间猎人的箭矢相对精准,几十支箭矢落在黑熊附近。
十几支箭矢被铠甲弹飞,黑熊见状也不言语,调转马头就走。
梗阳城南,之前右部设伏的战场。
刘豹头戴金鹰头冠,勒马巡视战场中心。
哪怕环境温度较低,万余无头尸躯堆积的洼地已被冻死的蛆虫填充。
这里散发着一种让刘豹窒息、晕眩的恶臭,随他而来的西河各部首领、贵族一个个脸色难看。
巡查一圈,离开这里十几里后,扎营休整。
刘豹用积雪搓洗脸颊,回到篝火边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今年不能杀死他,也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不然明年他再发兵进扰,我们难以承受。他若年年来,不出十年,我们都会变成尸体,被蛆虫吃成一片白骨。”
环视这些首领、长者,刘豹语气没有感情:“几乎每一个比弓高的男人都会死,这是无法躲避的事情。牧民、奴隶还能投降,或者向鲜卑人投降。而我们,没有投降的余地。”
“我们来了八万人,用四万人的命击败他,杀死他,其他的人才能活下来。”
“如果失败,我们会沦为最可怜的人。”
“战神不会庇护胆怯的懦夫,击败他们,再击败太原人,我们就能取得不败之地!”
刘豹看着这些沉默,不反对的人:“我的叔父错过了进取太原的机会,我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我会逼着太原人、乌桓人先去战斗,最后是我们。”
辈分最高的长者这时候开口:“我们可以死一半人,但不能最先交战。让太原人、乌桓人、黑山军先流血,我不信任他们。他们先流血,我们再流血。”
另一个坐在刘豹附近的首领也开口:“对,当他们流下足够多的血,我才会允许我的人去死。我可以死,但不能为太原人而死。”
刘豹点着头,见其他人都是这个态度:“我会立刻向王柔、郭淮发信,将我们的态度告知他们。如果他们不肯先交战,我们就退兵,明年带着部众向贺兰山迁徙,把这里让给鲜卑人。”
“我们有退路,他们没有。”
刘豹说着笑了笑:“如果那位黑将军只有一支箭,他肯定会选择射死太原人。太原人已没有退路,他们只能先去拼命。”
其他人也是纷纷做笑,他们真没必要太着急。
就是现在撤军返回西河,明年率部西迁,也不见得会折损四万青壮。
就算西迁折损四万人或更多的人,族群还是可以延续的。
可太原人就完了,他们无处可逃。
晋阳城外,王凌风尘仆仆,与牵招并马而行。
王凌带来了田豫的书信,礼仪性的邀请牵招归顺朝廷。
牵招翻看田豫的亲笔书信,抖落书信上的雪花,忍不住笑了笑:“黑镇北杀戮诸胡之酷烈,远甚公孙伯圭。田豫、鲜于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