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孚不再推诿,当即起身去向崔琰陈述此事。
可贾逵不敢赌,他刚从关中过来,知道关中是个什么情绪。
哪怕这一战全歼雀鼠谷的关中兵,只要黑熊逃回关中,他依旧是关中人的英雄。
那下一回黑熊出兵河东,太原人能出多少兵来救援?匈奴人又能出多少援兵?
弘农人吃了两次闷亏,已经长教训了。
既然有弘农人这个榜样在,河东人又何必重新去吃苦头?
出于对河东乡党的不信任,贾逵送柳孚出门后,当即刷脸问路,找到了弘农兵营地。
郡守令狐邵不在,贾逵则拜访随军的杨亮。
帐篷里光线不好,贾逵单刀直入:“有道是胡无人汉道昌,今汉胡不两立,关中霸业将成,公愿助力黑镇北,还是匈奴?”
杨亮不假思索:“以我家之门楣,岂会助纣为虐?”
“既如此,还请速速调派兵士,焚烧各处草料,只留十分之一。”
贾逵面无表情:“以仆对黑镇北的了解,他有意借王庭草料、粮秣分匈奴之兵。一旦中计,其当面匈奴必然遭受重创,进而攻杀背汉从胡之人。以匈奴之心性,北面大败,此处匈奴纵然有五六万,也会抄掠遁归,实难引为臂助。”
“待黑镇北肃清太原,回师攻入河东,我等满门诛灭,必无余种。”
看杨亮一副猜疑神态,贾逵又说:“匈奴分兵三四万至此,我等与他难以互信,驻屯一地彼此提防,别说是并力破敌,就是和平相处也是困难。今大姓豪强之部曲,多数出自贫家,彼辈怀恨匈奴。”
“若见我等与匈奴联合,必然隐忍,待黑镇北大兵抵达,彼辈作乱于内,如何应对?”
贾逵说着长长叹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河东、太原之兵,已心向关中。二郡衣冠若是执意,我贾某只好披发入南山,以避祸端。”
说罢,贾逵起身长拜。
杨亮始终不言语,目送贾逵离去。
到底该不该焚烧草料?
如果贾逵分析的正确,那么现在自己带着弘农兵焚烧草料,反而会将悬崖边上的太原人、河东人拉一把。
这些人感激不感激的不好说,若真这样坏了镇北军的计划,那杨家就被记恨上了。
杨亮也起身踱步,思虑自己与家族的前路。
总之不能学太原、河东大姓,自家跟匈奴人的交情有限。
就如贾逵分析的那样,得罪镇北军的代价太高了,看看王允,三族说灭就灭。
真的是恨不得连王家的田野地皮都刮走。
得罪镇北军的代价很大,如果期间再染上勾结匈奴的恶名,那再诛灭一次三族,也实属正常。
所以匈奴人、太原人、河东人的存亡,跟他弘农杨家有什么必然关系?
杨亮当即拿起头盔戴好,挂上斗篷走出营帐,看着营地各处:“擂鼓,升帐!”
贾逵听到了鼓声,心中稍稍安定,他重新回到王庭小城邑内。
想要去见崔琰,可惜崔琰与令狐邵举行酒宴,不方便见人。
别说贾逵,就是他姐夫柳孚也只能等候酒宴结束。
酒宴中被接待的不是别人,而是王允的另一个女婿,阳曲郭氏这一代的领头羊郭淮。
酒酣之后,郭淮才说:“我常见山民豢养猎犬,入冬后大雪封山,放纵猎犬追赶雉、兔。好的猎犬,自少时教养,若是扑咬偷吃鸡鸭之类,必须打死。若是放任,则祸害无穷。”
端着酒杯,郭淮也是无奈叹息:“吃惯了家养肥鸡的狗,怎么可能费力追逐野兔?”
崔琰听了呵呵做笑,也没什么外人,就问:“黑镇北诛王子师三族,并未涉及郭氏、令狐氏,郭氏何以断定会有无穷祸害?”
令狐邵也开口提议:“是啊,若是感到不安,不妨迁居邺城,以避锋芒。”
郭淮则说:“各家逃奴争相归附,我等根基日益损毁,这难道不是无穷的灾祸?”
看着崔琰,郭淮诚恳说道:“黑镇北自恃强壮欺河北于一时之窘境,如此盟好,岂能轻信?又如何能引为臂助?据我所知,他之前与大将军协议,欲共享河东、弘农二郡,如今兵锋却掠入太原,强迁男女孩童将近二十万之众!”
“太原为之虚空。”
深吸一口气,郭淮又说:“雀鼠谷口,汾水河津处,近来有一处山谷,当地人称之为鬼童谷。就是彼辈强迁女子,迫使母子在此分别,留其母,而杀其子。此谷中尸骸相枕,难以计数呀!”
令狐邵神情窘迫,崔琰则明确态度:“我受大将军信赖,托付河东于我。得河东士民拥护,我自然有保境安民之责任。”
看着郭淮,崔琰面无笑意:“我等不管北方战事,谁来进扰平阳,就是与我河东士民为敌。”
郭淮听了也只是一声长叹,不再规劝:“今日酒酣,明日再议可好?”
“正该如此,军国大事,岂能酒后商议?”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