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暂安小院。
上午十时许,80百货里,金彪坐在柜台内,叼着根红塔山,摆放在壁柜上的一台红灯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京剧空城计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金彪眯着眼,脑壳晃动,左手有节奏地拍打在跷起的二郎腿上。
如今生意大不如从前,每次去南方进货,只能提溜回那么几包,为多卖一阵,占包的服装进得少,多是小饰品。
可没有好衣裳搭配的情况下吧,饰品也没那么好卖。
艰难时期
用建昆的话说,熬吧。
索性前两年他们都没少赚,不能对外讲,整个京城只怕也没几人比他们有钱。
门口光线忽地一暗,金彪一个激灵,来客了
忙不迭放下腿,从背靠椅上站起,脸上浮现笑容,正准备接待来着,搭眼望去后,又怔住。
来者是两名工商的大檐帽。
“您好您好,请问二位有何贵干”金彪哈着腰问。
虽然是正规個体户,但看见大檐帽,仍然免不了有些怯。
尤其眼下这形势。
大檐帽们此行,是想打听一个人。
“马小虎,你认识吧”
“啊。”
“啊什么啊,问你认不认识。”
金彪心头七上八下,硬着头皮道“认识。”
“做什么的”
“跟我一样,拿执照的个体户。”
“在南方做个体户对吧”
“嗯。”
“好,我们知道了。”
大檐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金彪皱起眉头,目露忧虑,第一反应是翻版磁带厂出事了
后脚跟着冲出门,来到90百货,找到陈亚军,后者得知情况后同样焦急。
可是急归急,却又半点法子没有。
“昆哥正在南方呢,八成能搞定。”
“希望吧。”
龙牌刀具厂。
行政楼会议室。
总工解友明几名管理人员,瞅着忽然登门的几位大檐帽,神情凝重,感觉来者不善。
“谁是管仓库的”
一个大檐帽扫视几人问,已经得知他们厂长不在人家管叫“总经理”。
仓库主管张日升,紧张地举起手。
“我问你,你们前些天是不是发了一批货,到羊城”
大伙可算搞明白缘故,暗自叫苦,属实没有想到,风声这么紧不肯定有小人背后使坏。
可怜他们厂啊,投产已有两个月,这才刚刚出第一次货呀
张日升赶忙解释道“没有一批,只是十套刀具,少得很”
“少就不犯错误”
为首的大檐帽戳着红漆桌面,严肃道“甭管是一批还是一个,性质是相同的”
另一名大檐帽作补充,“我们已经查实,这些货,你们发给了一个叫马小虎的人,此人在羊城谋营生,是一名个体户。”
为首的大檐帽接回话茬,狠戳着桌面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还长途贩运,妥妥的扰乱市场”
龙刀厂一帮管理噤若寒蝉。
解友明扫扫左右,总经理不在,按职位来讲,他身为总工最高,不禁长叹口气道“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一家集体企业,凭什么生产的东西不能往出卖”
为首的大檐帽瞪眼,“你们厂实际上是什么性质,你们还不清楚一个私人挂靠厂”
解友明皱眉说“那我们挂靠也挂靠得合情合理啊,手续齐全,跟东升街道签过合同的,听说当时区里和市里都有来人”
“没说不让你们办厂。”为首的大檐帽挥手打断他。
解友明迷糊了,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道“噢,厂子可以办,产品不能卖”
为首的大檐帽点点头,“这是两件事,两个性质。”
人言乎
那办厂做什么
东西生产出来干瞅着
荒诞
然而,现实有时候确实比还要荒诞。
总而言之,龙牌刀具厂摊上事了。
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本厂的职工,已经有些无心生产,私下里全在议论。不远的和平刀具厂里,消息不知从何处起,动静闹得同样不小。
甚至是东升街道办,为此事还专门召开过几场会议。
风雨欲来
现在,一切只等龙刀厂的负责人林敬民回来。
天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天气晴朗,微风不躁。
临近五月的时节,南北的气温差异已经不太明显。
一辆白色皇冠出租车,一辆银色拉达出租车,一前一后驶入海淀,在北大小南门旁边停稳。
啪啪啪
车门合拢,拎着大包小包的三男四女,相继下车。
李建昆扫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