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银这家伙,道貌岸然,仗着有背景,软硬兼施,在厂里拉帮结派,你要不听他的,他就想办法弄你,卑鄙无耻无耻至极无耻小人”
“呃”
80百货里间,房门关起,好歹算个斯文人的林敬民,跳脚大骂,怒不可遏。
李建昆瞅着他头发都有些滋起,仿佛过电一般,也是没料到一个名字让他气成这样。
“建昆,没用的,不把孙光银搞下台,和平刀具厂不可能起死回生。我虽然没证据,但你想啊,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把我一個不陪他喝酒,不收他好烟的会计,搞出厂子”
李建昆沉吟,果然跟他揣摩的差不离。
和平刀具厂上层一拨人,只怕都被孙光银“拿下”,沆瀣一气。
“建昆,街道敢不敢下定决心弄他如果敢,用得着我林敬民的地方,我愿为马前卒”
李建昆“”
会计发起飙来,气性也是真不小啊。
不过想想又情有可原,孙光银不仅让他在里头蹲了几个月,可以说他的人生也因此发生转折,险些没有自戕
“难。”
李建昆不想忽悠他,且不提孙光银的硬实背景,从姑奶奶的话中不难听出,街道办对孙光银并无怨气。
该说不说,对上对下能把关系经营到这种程度,这个孙光银还真是个人才。
生不逢时,放到日后的商界,一只大奸商无疑。
林敬民长叹口气,有气无力歪坐在背靠椅上。
李建昆从塞满货物的棕绷床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摇着头离开房间。
普通人是脆弱的,是卑微的,在面对许多问题时,真的无能为力。
搁哪个时代都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奋力往上爬的原因。当你功成名就时,你会发现,你的身边全是好人。
“诶阿彪,鲁娜呢”
李建昆此时才发现,铺子里少了些养眼的事物。
“噢,请了一天假,说是要陪朋友去趟乡下。”
王朋友吧。
李建昆迟疑一下,道“阿彪,有件事我得跟你知会一声,免得你和亚军日后怨我。”
“啥”
“鲁娜,可能搞对象了。”
“什么”金彪大惊失色。
戳在旁边的小龙噤若寒蝉。还得是昆哥啊,这事也就他敢点破。
好半晌后,金彪仿佛失魂落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说了保不齐鲁娜得怨我,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李建昆顿了顿,道“阿彪,看开点,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强求不得。好姑娘多的是,以你和亚军的条件,还怕讨不到媳妇儿”
这两人现在可都是实打实的万元户。
主流思想再怎么瞧不起个体户,普通老百姓家庭总要吃穿用度,有时候还是得向现实低头的。
在阿华烧麦铺对付一顿午餐后,李建昆如约前往东升街道办。
下午一时许,周慧芳带着两名街道干部,包括他一共四人,来到和平刀具厂。
李建昆还是头一回进院,四下打量,厂子规模一般,两间苏式礼堂式的老建筑作为厂房,另有一排红砖瓦房、一栋两层红砖楼。
“小李,先逛逛厂房,还是直接去行政楼”
“去厂房看看。”
厂房里光线略显昏暗,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里头的设备很有些年头,比如融铁的炉子,李建昆一瞅造型,便知道是大跃进时期留下来的,彼时几乎每个公社每个街道,都有一只熔炉。
各家各户踊跃支持,家里除留下一口烧饭的锅、一把火钳,一把菜刀,其余但凡是铁疙瘩,几乎全送过去融了。
两间厂房,一间负责下料,一间负责制造,分工有序。
工人大约两百号。
手工作业,倒也不嫌多。
厂里只生产一种东西,菜刀。非常原始的生产方式,锤砸矬磨。
但搁后世那可不得了,啥玩意跟纯手工沾上边,足以上升到业界奢侈品的程度。
所以你说这个世界也是奇了怪,没工业时盼工业,有工业时惦念手工。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堕落呢
李建昆在成品台处,拎起几把菜刀瞅了瞅,上手份量十足,用手指敲弹刀声,竟隐隐有龙吟之声,刀刃打磨得仿佛能吹毛断发。
硬是要得
这菜刀别说拿来拍蒜,落入歹人之手,简直一把无往不利的凶器。
厂房逛到一半时,有管理人员闻讯赶过来,几人对周慧芳一口一个主任,十分殷勤。
李建昆留意到一个细节,过来的五名管理人员,有一人陪同他们逛着逛着,消失不见。
随后,一行人来到行政楼。
大名鼎鼎的孙光银,李建昆可算是碰上。四十来岁,大眼睛,眉毛很淡,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