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同样来自天理的人,一逃一追,一方追杀另外一方。
逃跑的人,看上去是个年轻书生,外观二十岁许左右。
不过雷俊观之,其真实年龄应该比外观来得大。
令雷俊感兴趣的是,这年轻人做书生打扮,一身修为却是道家底子,只是同大唐这边的道门传承有不小分别。
至于追杀他的人,倒是儒家理学修士。
双方在大海上一追一逃。
海上并不太平,尤其是天地灵气混乱暴虐的当下。
年轻人修为境界本就低于追击他的中年文士,再被海上风浪阻隔,终于渐渐被追上。
黑色的笔墨构成制义,将逃跑的年轻人困在一座荒岛上。
“小公子,随我回去,要我动手就不好了。”中年文士微笑。
那年轻人落地后,腿脚似有些不便,勉强站稳,听中年文士如此说,他不屑地笑笑“回去干什么,再被打断两条腿,还是打断点别的什么”
中年文士慢条斯理“东翁自有分寸,他管教你,是因为小公子你做错了事,小公子你当谨记东翁教诲莫要再犯,以免他人议论东翁严苛,误解他的苦心啊”
年轻人打断他“错事什么错事是他诬告外公家通贼,令外公家被抄,令娘亲郁郁而终,此后再拿我做眼中钉
他要家声,强令我闭门读书,却又不准我开蒙理气修行,我学武就打断我腿,毁我肉身气血,完全断我上进之路,亦不准我接触其他修行门道。
他一边要养废我,一边又不想落旁人口实罢了”
那中年文士面上笑容消失,表情严厉起来“聂放,你嘴上越来越没规矩了,须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子议父,大不道
莫说你身体发肤皆受之东翁,便是你这些年来吃穿用度,哪里不是东翁给予”
聂放冷笑“当年娘亲身故时,我便离家而走,便被他捉回,他是舐犊情深么
他只是不愿有人拿我当说辞对他指指点点。
他要的是他自己的名声而已。”
中年文士“东翁是为了你好,只是你不懂事,如今终于入了邪道,学那些妖道淫祀的微末歪门伎俩,令伱聂家门第蒙羞。”
聂放冷冷说道“我承认,我读书理气天赋平庸,便是他准我走读书人的道路修行,我也难成大器,但他连任何一点出头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学武可有所成,他就坏我肉身根基,我学道稍有收获,他便又要废我神魂。
他不杀我,又压着我,只想把我当牲畜一样关着养着。
为什么因为他不想别人说他心虚,但我出头了,会让别人不断重提他当年做过的腌臜事”
中年文士抬手,挥毫泼墨,衍化众多墨字打向聂放
“你既然明白,何必知错犯错,令东翁为难为了家丑不外扬,东翁用心何等良苦。
你若有孝心,更该体谅东翁,成全东翁名节,东翁平日里生活用度亦不会亏待你。
可聂放你却心生怨怼,行事大逆不道,有违孝悌,哎,我身为聂府西席,没能教好你,实是有负东翁所托。”
墨字飞打聂放。
聂放身体周围,亮起少许光辉,勉强躲避。
但众多墨字如暴雨一般又密又急。
那中年文士书写越来越快,飞出的墨字越来越多“幸好,我如今还有机会弥补过错,擒你回去见东翁,你执迷不悟,我只好下手重些,叫你吃点苦头,这也是你咎由自取。”
聂放身体周围的光辉,化作流风浮云,托起他的身体上飞。
但却被遍布四方的墨迹压住,不得舒展。
“聂放,你以为你学些山野淫祀的旁门左道,便能翻了天去”
中年文士言道“莫说东翁是你父亲,父为子纲,你一世都反不得东翁,便是我与你,亦有师生之义,师为徒纲,你同样反不得我,哪怕你误入歧途,但莫要忘了,读书人的学问才是学问”
你们,真是越来越让人绷不住了。
雷俊无声旁观。
此前不论是雷俊自己,还是方岳、法明和尚乃至于叶炎、楚修远等人,同天理修士之间交手,都属于内外之争。
今天雷俊头一次见到同出自天理之人的内部交锋模样。
不用那中年文士开口说,雷俊光是自己看,此刻也能看出些眉目。
虽然那名叫聂放的年轻人是修行道家路数,但他果然处处被人限制。
师生关系本身,就像是枷锁一样束缚在他身上。
那中年文士反而挥洒自如。
雷俊同聂放之间境界实力差距巨大,所以哪怕不看聂放同别人交手,只看眼下,也能看出聂放面对那中年文士的时候,攻防等各方面能力都大幅逊色于其正常水平。
反观那中年文士打聂放,不仅可以无视对方大部分攻击,他的墨字更是叫聂放不敢沾身。
沾上,会造成远比正常情况要严重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