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甲士还未开口,又一个声音传入屋舍内“已经到了。”
说话间,一着文士袍,系着幞头的胖中年领着两个青衣小吏走近众甲士之列,诸甲士纷纷躬身避让,令那个胖中年人宗正寺卿高渺走到了窗前,与王充身形并列。
此下,随着宗正寺卿话音落地。
天上明月依旧播撒着皎洁月光,但月光下的各处屋舍则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黑影。
披着黑影的各座屋舍,便好似变作了虚幻之物。
王充伸手触及身侧的窗棂,那扇窗棂便如沙粒一般崩解开,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高渺背着双手,挺着大肚,好整以暇地看着在这诸多好似都变作沙粒堆砌起的房屋建筑簇拥下,依旧无比真实的不良人馆舍,他徐徐开声道“此太宗庇荫,今下已然生效了。”
千古一帝太宗皇帝下葬以后,其陵前石碑、太庙之中牌位,常生种种碑相。
其中神异经久不衰,可为李唐皇脉长久运用者,乃有十二宗。
李唐皇室统称之为贤皇十二相。
而这太宗庇荫,则是贤皇十二相之一。
置身于太宗庇荫当中,则自身能得巨唐国运覆护,身形气息处于太宗阴影之下,在现实之中消去形影,但其身又能自太宗庇荫之中倏忽暴起,对敌手发起致命杀招除非有人能够打破这太宗庇荫,否则绝无可能受太宗庇荫者抓住杀死。
至于打破太宗庇荫,则亦是千难万难。
贤皇十二碑相首先与巨唐国运相连,今值巨唐日新月异,威加四海之世,唐朝国运之盛,根本无以复加。
此般情况之下,想要打碎太宗庇荫,首先便需在巨唐国运冲荡之下依旧不受影响。
二则,太宗皇帝在世之时,五德社稷之修行,近乎圆满。
其身虽死,五德圆满之气魄依旧覆护着李唐皇脉,贤皇十二碑相根本就是其五德社稷体魄的显化,打碎太宗庇荫,便也相当于能与太宗皇帝近乎圆满的五德社稷体魄交手而稳压这般体魄一头。
所谓五德社稷体魄,即李氏立唐以后,效法汉朝天人感应说,以此作为总纲,综合诸般法门,最终演变出的一部专供李唐皇帝修行的法门,此法一经修行,则与李唐皇脉相连。
虽法门不能延年益寿,但却可以致体魄强盛,在咫尺之间,人亦可以敌国。
并且皇帝龙驭宾天以后,体魄亦将散化五德贤劫气韵,庇护李唐皇脉经久不衰,形成种种碑相,相护子孙后代。
此五德社稷体魄,在庙堂之中并不算是秘密传闻。朝官多知唐皇修有此般大法,但此般法门施展起来,究竟又有怎样神异时人其实甚少见到,毕竟皇帝久居深宫之中,禁中种种庇护已令唐宫犹如铁桶一般,又哪里有皇帝施展此般法门的机会
王充看着被蒙上一层青黑阴影的四下房屋摆设,笑着向宗正寺卿高渺说道“而今便只需在此处等待,远观汉道士钟离权与镇国侯之间斗法即可。
圣人可有传下诏令
令我们何时动手”
高渺瞥了王充一眼即收回目光,道“圣人不曾给阁下传下诏令么我今亦暂未受到圣人诏令。”
王充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圣人心中,仍然迟疑未决,未有定下今时是否出手。
该出手时就出手,临阵举棋不定实是大忌。”
他说完话,忽感觉到似有意味莫名的目光从身后投向自己,便倏忽转头只看到身后站着一青衣小吏。
青衣小吏身形高大,此时低着头,手捧着一副拓版碑相图。月光倾照在他的面孔上,他面上神情沉定。
王充愈看这小吏,愈觉得有些眼熟。
某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将成雏形之时,高渺忽然清了清嗓子,道“我倒觉得,临阵举棋不定,反倒是成大事者的雄主方才会有的表现。
每逢大事有静气,实属难得。”
闻听此言,王充摇了摇头,又盯着那青衣小吏看了一会儿,也未看出甚么端倪,便道“圣人令宗正寺于此间布下贤皇十二碑相而今只见太宗庇荫碑相,未知其余十一副碑相,又在何处”
“时机未到。
时机一到,你自然知道其余碑相去处。”高渺如是回应了一句,往那座不受太宗庇荫的不良人馆舍看了一眼,正见到有一高大道士,背着一柄法剑,昂首步入不良人馆舍之中。
钟离权已至此间。
王充心有感应,不再观察那让他隐隐觉得熟悉的青衣小吏,跟着转头看向不良人馆舍,在太宗庇荫之中,目视着钟离权昂首阔步走入不良人馆舍角门之内,直至其身影被黑暗完全吞没。
不良人馆舍后院。
草庐中不断传出的锻打之声,于此时终于消止。
如此又过了良久,一些面孔、衣衫上皆沾满碳灰的人影从草庐中鱼贯走出,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有着得意与满足之色。
诸多工匠将一矮汉围在中间,他们口中止不住地发出赞扬
“恭喜吴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