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安谧,摆放在室内中心位置靠前的铜炉里腾起一袅袅白色的烟雾,用于安神醒脑。
这股奇香在室内飘荡,轻轻地钻入张苍的鼻腔内,更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要让儒家活过来
这句话在张苍的脑袋里旋转着,整座房屋,也在他眼前旋转。
面前穿着白色丝制深衣的人,正抬着头望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地玩味。
“怎么,平日里之乎者也,子曰子曰,满口圣人之训诫。真到了要为天下人做些事情的时候,又感到害怕了”
有时候,命运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永远都是求之不得。
当一个人欢天喜地,满心鼓舞地想要做些大事,命运总是给你当头一棒槌,把你打得脑瓜子嗡嗡嗡作响;这还不算完,之后还会遇到更多更麻烦的事情,直到把你的意志消磨地差不多。
不过这时候,人终于意识到,原来我本不是什么可以飞上云霄的雄鹰,只是茫茫沙海里一颗不起眼的小沙粒。
偏偏这种时候,转机就来了。
张苍跪坐在扶苏面前,那是心乱如麻啊
等真的挨了现实一顿毒打,现在的张苍,哪还有当初那份傲气。而且他也知道了,权力和腐朽这两者结合起来,其伤害性往往是致命的。
他作为一个秦国的臣子,要将儒学复兴起来。
这個难度,不能说是很大,几乎是不可能。
因为遍地都是秦法的既得利益者。
但是,张苍并没有想要拒绝这件事。
恰恰相反,扶苏的那句话在他耳中,完全是振聋发聩。
“让儒家活过来”
这就是他张苍活着应该去干的事业
他虽然预见了这件事难度犹如登天,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出生,不足五尺的父亲,生出他这样的七尺堂堂男子汉,少年就拜师荀卿,这样的经历,不可以谓之不平凡。
张苍胸中,可谓是汹涌澎湃。
可是,张苍却对一些事情感到纳闷。他和扶苏,并不是那种等级严明的君臣上下级关系。
扶苏和张苍,因为都是读书人的关系,两人之间有那么点子惺惺相惜的感觉。
“臣不明白,太子所要的,到底是什么让已经死去的儒家活过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同样是荀卿的学生,李斯善于取势,得时无怠;韩非才华过人,忠心有余;张苍倒是正直直率,不仅如此,他最大的特点是广博多学。
其他人都是术业有专攻。
可是张苍这个人不同,也许是因为正年轻,他没有给自己预设太多。一直是一个跟着兴趣学的,很多时候做事,完全是凭心情。
旁人都在拿着韩非的书,向秦王上书,以此博取秦王重用;他却忙着看书,想要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但是到了图书室里,却翻看天文、算术、历法,是个通才。
这样的人,苦于没有背景。注定在秦国宫里待不长久。
一是性格习惯了我行我素,二是才华过人,非常容易遭人嫉恨。
当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张苍自然是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他从来就对秦法没有好感,始终是坚持儒家的观点。
张苍是汉初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与当时大多数儒家知识分子不同,张苍治春秋左氏传,属于西汉时期居于非主流派的古文经学,张苍以此授洛阳人贾谊。
张苍打定主意,只要太子心里是真的想要复兴儒学,以民为治国邦本。
那他就跟着扶苏干了
“我曾经跟随师父韩国公子非学习法家学说,在我的老师去世前,他曾经对我说过,人是不可靠的。但是人之所以高于动物,是因为人在看到了自身的不可靠后,会想办法去弥补。”
“我的老师曾经告诉我,要用制度来弥补人治的不足。你看如何呢”
张苍冷静听着,其实他最厌恶的就是两个同门师兄。张苍打心眼里看不上的一个是李斯,打心眼里讨厌的一个就是韩非。
李斯这个人,他觉得人是老鼠,决定人的是环境,而不是自身。所以谁给他好饭吃,他就去做谁家的老鼠。李斯的文章,张苍曾经读过,一篇谏文,一半的篇幅都是谄媚主上。
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
写的花里胡哨的,根本没有一个字是为百姓写的。
这样的人,利欲熏心。
再说师兄韩非吧,他倒是某些地方称得上正人君子,可是张苍一直怀疑韩非这个师兄心理阴暗。
韩非的文章,张苍也读过。像是用洗脚水酿出来的酒一样,出发点就有问题。张苍明显感觉到,他两个师兄都违背了师父荀卿的主张。
且不说他们没有一个曾经提出为民的主张。
单说韩非,完全是把君王和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