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戏台子不远处,有一座简陋驿站,本是接待戏子或是外来商贩的,说是驿站,实则就是一座大致还能看的过去的木屋。
三个舍间,一个小院坝,若是再有一道围墙就成了一座小院落,可惜清水村财政一直吃紧,能有这么一座木屋招待外来者,就很不错了。
屋子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却也有些过于简陋,在来这里之前,汪岩就已经派人好生打扫过了,便是如此,桌子腿都短了一寸,地面坑洼不平。
一些隐蔽的角落里仍有灰尘残留,这里便是宇文君在清水村处理政务的临时住所。
宇文君,王忠,汪岩三人围桌而坐,茶香倒也有,都是些不值钱的茶叶,喝不出来读书人想要的那种精气神。
一杯浊酒可以慰问风尘,可一杯粗茶喝了之后就不想要再继续喝了。
总之在这里,宇文君就别想着还能喝上龙泉清水、雪域飘香这样的好茶叶了。
汪岩在下座说道“这住处是简陋了一些,和公子在皇都的住处自然是无法比较,至于吃饭,村子里有个厨艺很好的嫂子将专门给公子做饭,做好了之后带到公子这里来,都是些粗人,我害怕打扰了公子清净,故此没有安排下人。”
宇文君温和应道“这就够了,有劳叔叔了。”
王忠给了个暗示眼神,汪岩识趣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其实在村口见到王忠后,宇文君就有些意外,这会儿就剩下两人,他当然要问问,哪怕只是一件不太重要的小事。
“佩瑶师姐才是白鹿阁魁首,前辈是太平县县令,我们三人都在前辈的管辖内,于情于礼,县令大人应该去接待白鹿阁魁首才对,怎么会特意接待我呢。”
白鹿阁四大魁首看上去都差不多,可显然景佩瑶的魁首之尊更货真价实一些,履历也要比其余三人更加光鲜。
接待宇文君的不应该是县令,应该是县丞或者县尉才对。
王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粗茶他已经习惯了,早年间还是穷酸秀才的时候,他就一直喝的粗茶,哪怕如今是县太爷,他家府邸的茶叶还是粗茶,做人不能忘本,他也始终记得年少时期的种种不堪。
想起当年的事情,王忠会心一笑道“当初我刚进入皇都的时候,盘缠所剩无几,皇都寸土寸金,我的日常支出成为了天大的难题。”
“可能我命中还真有些气数,恰逢顾雍圣人在皇都大开杀戒,杀了一位份量很重的官员,直接打开他家府库,大袖一挥,小半个皇都洒下了漫天的真金白银,而我刚好就在那小半个范围里。”
“运气还不错,捡到了几个比拳头还大的金元宝。”
“然后就在皇都扎根了,不久之后我就遇到了当今的副丞相端木直。”
“说起来,顾雍圣人才是我命中真正的贵人,若无他的话,兴许我早就饿死在皇都的街头。”
“他那样的大人物,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别说我是区区县令,哪怕我是丞相,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位上了年纪的县令没有什么沮丧失望,更多的是欣慰与庆幸还有一点点的小骄傲。
宇文君微笑道“原来如此。”
王忠继续说道“你是顾雍的嫡传弟子,我当然要见见你,八顾之宴我能插手的地方很少,如果你有所需要的话,吩咐一声就是了。”
“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返回县衙,公务繁忙,我会安排几个得力下属,暗中协助公子此次的八顾之宴。”
宇文君闻后婉拒道“大可不必,任何事情都逃不脱端木直的法眼,我所猜测不假的话,其实清水村周围已经有端木直的眼线驻扎,一切如常即可。”
“也多些前辈的好意。”
王忠苦涩一笑,无奈叹道“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会有我指手画脚的地方。”
经过此事,宇文君发现,虽说厌恶顾雍,恨不得将顾雍大卸八块的人不计其数,可心里记得顾雍好的人,可能也不计其数,只不过觉得顾雍好的人,多数都和王忠一样,在这个世道上并没有足够份量的话语权。
甚至,好多人还不如王忠,王忠好歹也是一个县令。
王忠起身说道“如此说来,我也不能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外面的那些眼线肯定也留意到了我,先走一步,没能给公子帮上忙,希望公子别介意。”
宇文君起身相送道“心意到了,我也领了。”
这位县太爷当即笑的合不拢嘴,摆了摆手,大步离去。
其实王忠想要通过给宇文君帮忙一二,想去见见那位顾雍圣人长得什么模样,在王忠的心里,顾雍还真就是个圣人,也让王忠相信了苍天有眼这句话。
可若说这是亲自招呼宇文君的全部理由,那也不太对,在王忠的心里,景佩瑶终究只是一个娘们,目光格局太过狭窄,心想肯定是宇文公子不愿意和姑娘家一般计较,才让景佩瑶成为了白鹿魁首。
顾雍本就是一个开阔潇洒的人,他教导出来的弟子,自然也是一个开阔潇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