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相当棘手的局面,易,我必须得这么说。”
坐在东79街4号的二层会客室里,大卫鲁宾斯坦正狼吞虎咽地咀嚼着私人厨房为他端来的宵夜一盘简单的烤奶酪三明治,和一杯助眠的温热牛奶。众所周知,鲁宾斯坦在饮食方面没有什么嗜好,不抽烟,也不喝酒,作为犹太人,还要遵守洁食规定。除此之外,还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几重身份套下来,能留给他享用的美食,也确实不剩多少了。
最初的上东区名流圈,以盎格鲁萨克逊人为主,随后又加入了不少泛日耳曼圈的德裔富豪,再后来,曾经备受歧视的爱尔兰裔,也在被赐予“高加索人种”身份后跻身塔尖阶层。除了这三個族群之外,1970年代往前,犹太人和所有其他少数族裔仍然被排除在律师、法官、银行和董事会的任何实权职位之外。
美国仍然是一个又一个种族贫民窟的聚集地意大利人认识意大利人,犹太人认识犹太人,波兰人认识波兰人,爱尔兰人认识爱尔兰人,白人新教徒几乎不知道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存在,而卡博特人只与上帝交谈。
那时,aaaa,即并购与收购,还是一个被主流银行家认为低俗而令人厌恶的下贱勾当。白鞋律师事务所与精英投行,虽然能看到aaaa业务的前景,但这种违背现有管理层意愿接管公司的举动,与他们从小接受的宗教理念熏陶背道而驰。就像中世纪的商人与律师对有息贷款的看法一样,教会认为放高利贷是一种不圣洁的行为,所以他们宁愿少赚一些,也不愿意进入这种行当。
历史就是这样,以百变的外貌与不变的内核螺旋轮回。中世纪的金融行业,被不在乎什么教会手册的古典犹太人统治。二十世纪后半叶的华尔街,也因为同样的缘由,被奉行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现代犹太人所占领。
1980年代开始,华尔街遍地都是犹太领袖的事实已经无须再过多赘述,花旗集团、大通曼哈顿银行、欧文信托公司,这些曾经最种族歧视的金融集团,高层管理人员开始成批量地被犹太人替代。1986年,纽约时报的记者罗伯特本内特甚至专门写了一篇华尔街的深度报道,以再也不是的保留地为题目,揭示了曼哈顿急速变化的生态圈。
当时,犹太人的大举进犯,引起了上东区富豪圈的反感与厌恶。这些自诩为新大陆贵族的盎格鲁萨克逊人,无法容忍来自波士顿、费城或者威廉斯堡的犹太人,打扰他们在曼哈顿下城豪华总部的花园派对。像罗纳德佩雷尔曼这种,叼着雪茄,随意吐露着不合语法的野蛮语句,侵略神圣露华浓帝国的犹太富商,是所有想要维护荣光的上东区名流,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罗纳德佩雷尔曼收购露华浓是在1985年的严冬,而大卫鲁宾斯坦离开华盛顿,创立凯雷集团则是在1987年的早春。那个时候,犹太人与盎格鲁萨克逊人对金融秩序的争夺正进入白热化阶段,虽然捆绑了一个出生于马萨诸塞州,自达特茅斯毕业的纯种小威廉康威做合伙人,但创业早期,大卫鲁宾斯坦仍然因为他的犹太身份吃尽了苦头。
今晚这样的宴会,就是鲁宾斯坦最常见的受刑地。八十年代可不像现在这样,还有什么素食、洁食之类的选择。三十年前,慈善晚宴只一种类型的食物盎格鲁萨克逊人认可的食物。有的时候,为了恶心这些外来的蛮族,主办方甚至还会故意与洁食规定相悖的餐点。
因此,从那时开始,大卫鲁宾斯坦便养成了不吃晚宴,或者只吃一点餐前沙拉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今日。哪怕这是自己筹办的宴会,哪怕现在已经是犹太人的天下,他也依然坚持用这样的方式,时刻提醒自己往日的屈辱。
“你让他们有了一个共进退的机会,这是谈判中的大忌。”
“我明白,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对于大获全胜来说,确实已经晚了。”大卫鲁宾斯坦伸出一根食指,示意韩易等待片刻。咽下有些烫嘴的芝士面包片,喝了一口牛奶,他才轻舒一口气,继续讲述,“但想要挽回局势,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鲁宾斯坦之所以会特意在晚宴之后留下韩易,让他到上东区的私宅里来,自然不是为了再跟他叙叙旧。为这个迷途羔羊指引方向,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如何挽回局势”韩易诚心发问,接近十一点,疲乏已极的他还在别人家里作客,肯定也不是他与大卫鲁宾斯坦情同手足,难舍难分。
因为经验不足而吃了一次闷亏的他,迫切需要大卫鲁宾斯坦指点迷津。
“除了这三位议员之外,应该还有另外的人在着手音乐版权的改革方案拟定吧”大卫鲁宾斯坦扶了扶眼镜,循循善诱。
“还有一位,弗吉尼亚州的鲍勃古德拉特议员。”
“你知道,鲍勃古德拉特目前在众议院里担任的职务吗”
“司法委员会的主席。”经过点拨的韩易恍然大悟,“达雷尔伊萨主管的版权小组委员会属于司法委员会管辖,杰里纳德勒也是司法委员会的资深议员直接绕过他们三个人,从古德拉特下手,通过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