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怎么会是你的推荐餐厅”
芭芭拉低头看着面前卷边烤到焦黑,份量大到餐盘只能容下三分之二的意式腊肠披萨,眉毛一边上挑,一边皱起。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在这种餐厅吃饭的”
“这是披萨。”韩易将右手举到半空中,五根手指聚拢在一起,模仿意大利裔的口音,“纽约披萨。谁会不喜欢吃纽约披萨”
“不,不,披萨这部分我能理解。”
芭芭拉帕文同样将手举高,伸出食指,划了个圈。
“我不能理解的,是这个部分。”
“哪個部分”
韩易的视线随着芭芭拉的动作四下打量了一转。
“我没看出什么异常啊。”
“第一,我们在这家餐厅的外面。只有一个桌子,没有座位。”
韩易选择的这家披萨店,跟纽约1900家披萨店中的绝大多数一样,以外卖为主,没有堂食区域。店家在门外放了三张高脚桌,供懒到连披萨都不想拿回家,或者饿到实在走不动路的顾客使用。
“第二,我们头上是铝板搭的雨棚,旁边是不知道临时还是永久的金属柱子。看不出来是为了防止披萨店的香味飘上去,还是为了阻挡这栋起码有一百年的老楼掉瓦片下来。”
“临时的。”韩易回答道,“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个棚子。”
“第三”
还没说完,芭芭拉帕文就开始忍俊不禁,肩膀耸动,直到笑得花枝乱颤。
“旁边就是一家中餐馆”
循着芭芭拉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家灯牌是红色、海报是红色、中文o毫无疑问也是红色的餐厅映入眼帘,就在他们旁边不到十英尺的距离。
中国湘。
“我想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来这家”
芭芭拉向后退了半步,打量着绿色背景,红色字体,设计丑到骇人听闻的招牌。
“99美分新鲜披萨店”
99美分的字体是中号,披萨店的字体是大号,新鲜这个词的字体,则是超小号,似乎是店家生怕顾客用这个词来怪罪他们虚假宣传。
“你得是有多饿,才不愿意再多走两步,去a xiang并不是说中国人就非得吃中餐,而是那家餐厅明显看起来要好很多。”
“好吧,故事是这样的”
韩易一边给芭芭拉面前的披萨加芝士碎和用于提味的辣椒片,一边含笑叙述着他的经历。
“2013年,我跟我的室朋友,到纽约来旅游。那是我第一次来纽约,什么都特别好奇。来之前,我做了大量的攻略,包括要在纽约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什么才是最正宗的纽约客体验,哪些细节只有本地人才会留意。你明白吗不管去哪里旅游,我都不想当游客,因为游客看到的城市是空洞的。也许光鲜,但绝不会有灵魂。”
“本地人看到的,全是地狱。”芭芭拉打趣道,她比韩易在纽约呆的时间长得多,所有让纽约客发疯的事情她都经历过。
明明在高档公寓里,半夜却有床虫往身上爬。
每到夏天比如现在湿热的空气蒸得人,还有街边无处不在的垃圾臭不可闻。
清早起来赶地铁,排队上车的老鼠比人还多。
上了地铁,发现空调坏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要在拥挤的车厢里闻身边的人昨天吃了什么。
14街有辆车趴窝了,所以半个小时的通勤变成了一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叫到一辆黄色出租车,司机却拒绝离开曼哈顿
自第一个开拓者靠岸以来,已经有392年历史的纽约,就像一台老到开机都费劲的odore 64,靠一堆屎山代码坚持到现在。
别说修复了,碰一下外壳都会死机。新居民能做的,就是捏着鼻子、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拼命适应。
“是啊,纽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地狱,不然为什么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地狱厨房”韩易很认可芭芭拉帕文的说法,虽然最喜欢的城市就是纽约,但韩易很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我觉得年轻人必须得到纽约来体验一下。感受一下真正原始的、野蛮的、毫无约束的、黑暗绝望却又生机勃勃的现代社会是什么样的纽约就是现代社会的初号机。”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第一次踏上了纽约的土地。什么地方我都想去,什么东西我都想体验一下。我的朋友同意这句话的前半段,我们连地铁都没怎么坐,靠走路逛遍了曼哈顿,除了地标景点,比如帝国大厦、华尔街还有中央公园之外,我们还跑到每个住宅区去逛了一圈。炮台公园、切尔西、翠贝卡,当时好像还不叫亿万富豪街的西57街,当然还有上东区。”
“不过,我们爱好不同,在想体验的东西方面总有分歧。我喜欢音乐剧,但他连音乐都不怎么听。所以,我们决定不勉强彼此。到纽约的第三天,莪们临时起意,晚饭之后各自活动,他带着单反相机去时代广场拍照,我去看我的摩门经,晚上再汇合,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