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贵人今日即便出了这个门,至多一个时辰,也得返回,倒不如在驿站安歇两日,等天色好了再走也不迟啊!”
乔玮抬头望天,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她的确是看出半分“天色不好”的迹象来。
她看着眼前这位小吏,虽然身在马厩侍奉,却宛若青莲出淤泥而不染,别有一番风姿傲立于众人之中,面带笑容,眼神悲悯。乔玮细细琢磨方才他说的话,总觉得仿佛是劝告,又似另有所指。
“信口雌黄……”幼燸看了看天色,并无任何不妥,出行之前,幼燸也和驿站内的人打听过了,这样的天色并不会下雨,如何不能出行?
乔玮连忙拦住了幼燸的申斥,主动走下了脚凳,到了小吏的面前,“先生之言恐有深意,我愚钝,不知先生可否细说详解?”
小吏低身行礼道,“夫人此言折煞小人了,若是夫人信得过小人,不妨等上一个时辰,必知小人之言真假。”
幼燸心里多少有些不屑,无凭无据的空口白话,神神叨叨的反倒像个骗子,“夫人,咱们该启程了。”
言语之间,根本没把这个小吏的话当做一回事,小吏也不恼,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乔玮。
乔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小吏,“聊了这许久,还不知道先生名讳。”
“在下上虞吴范,字文则,如今在驿站里不过是个饲马的小吏。”
乔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微微一震,吴范,那可是吴中八绝之一的吴范,善历术、晓气候,此人占验,存亡兴废,无不审中。
“原来是吴先生,是我怠慢了,以吴先生的术算想必不会有错。”乔玮吩咐幼燸道,“去请驿道使准备一张茶案来,今日咱们暂且品茗赏茶一日。”
这说不走就不走了?
幼燸虽然心里有许多疑问,但还是让人下去休整准备去了。
“不知道先生可愿意赏个脸,饮用一盏茶以表谢意。”
吴范倒是很惊讶,乔玮竟然会知道他,他自觉名声并不显着,便是上虞县中能够知晓他本事的人也并不在多数,否则他也不会只能在此做个马官了。
平日里他也偶有提醒驿站之中往来的客旅,虽然事后都能证明他的推演断言都是对的,可他在提醒的当下,都没有人会将他的话当真,后来也多觉得不过是巧合之说。
他也早已习惯自己的推演被人所轻视和不信的局面,长久以来,会如此重视他的推演之言的,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
“小人恭敬不如从命。”他也想知道,为何乔玮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比起煮茶,乔玮其实还是更喜欢后世的泡茶之法,取茶叶少许,用沸水冲泡就能喝了,便宜有便宜的喝法,贵重的茶叶也有贵重茶叶的喝法。但可惜的是,东汉时代的茶叶基本没有后世那般多道翻炒的处理,喝起来也多有涩味。
但没办法,她不想喝酒,就只能喝茶了。
一勺茶水入盏,云烟漂浮消散而去,“先生慢用。”
孙登在一旁看着也想喝,乔玮挡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双手,递了一盏温水给他,“那得是大人才能喝,你还是孩子,还是先喝水吧!”
乔玮在观察吴范的一举一动,吴范也在观察乔玮,无论是煮茶还是行动,皆是不急不缓,甚有章法。
“小人与贵人不过萍水一面,贵人缘何如此信任小人之言?”
自然是因为自己有后世记忆这个bug啊。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乔玮略家思忖,“先生可以有两种理解,一则,我可能也没有那么相信先生,请先生留下喝茶只是为了验证先生的话是否属实,又或者先生另有目的。若先生是在坑蒙拐骗,一个时辰后若没有可以阻止我离开的事情发生,或许我会恼羞成怒,将先生就地正法。”
乔玮说这话轻描淡写的,吴范一时间也看不出乔玮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那另一则呢?”
乔玮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另一则便是我与先生一见如故,相信先生奇货可居。”
一则太过功利,一则太过交心,二则都有漏洞,听起来便都不那么能让人信服。
“贵人没说实话!”吴范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乔玮笑了,“真话不全说,假话不全说,先生不妨猜一猜,我这两句话里,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那小人斗胆猜上一猜。贵人说想验一验小人推断之言到底是否属实为真,相信小人奇货可居为真,想要将小人就地正法为假,一见如故之语为假。”吴范小心谨慎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先生聪慧,想来你都这般说了,那将你就地正法的话就算方才是真的,如今也得变成是假的了。”乔玮的笑容不达眼底,“先生将人情世故拿捏得很到位啊!”
“小人不敢!”吴范连忙跪下认罪。
虽然嘴上说着不敢,但腰杆是挺得直直的,半点没不敢的意思。
“行了,我不过与先生说笑两句,怎么先生反倒跪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