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内的火焰噼剥噼剥的燃烧着,木炭上爆开的火星随着风抖动着,照亮了周围人们的脸,火光将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是牢牢锢所在地上的铁链。
“都到齐了”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看了看周围那些熟悉的脸庞。
都是熟面孔,很多人都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有的一起合作干过买卖,有的跟他们老子打过架骂过街。
李家的老四,王家的老大,张家的二叔公,村里几姓说话管用的都已经到齐了。
“二小从田庄回来了,田主簿说了,今年的赋税一分都不能少,跟往年一样交。”
“可是今年遭了灾啊。朝廷不是说免去受灾州县的钱粮吗”
一个中年人皱紧眉头。
“田主簿说报上去受灾各县没有温宁,县令因此还得了朝廷的嘉奖,说他公忠体国。”
“这狗官,拿我们的命去换前程吗”
“姓田的也不是好东西,他不就是想趁着收税捞一笔。”
人老了,就特别的怕冷。
希望能挨着火,希望身边能多有几个人。
“田主簿说了,今年的钱粮要正常收,不能坏了规矩。”
老人接着念叨着“而且各村喝了符水的,还要再罚。”
“罚凭什么”
“完纳钱粮已经实属不易,他们还想干什么”
“喝了符水,便是结交妖人,按照律例要杖责八十,要么交钱,要么县衙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个拉出来捱棍。”
老人看着炉火,火苗一点点的撕裂着空气中的寒冷,可他的内心仿佛冻着一块坚冰。
衙役们的棍子,十棍能打死人,一千棍也能打不伤人,全看钱给的够不够了。
沉默。
“那家里爷们去捱棍,县里少罚点行不行”
一个男人开口问道。
“不行,田主簿那边说了要么全捱棍,要么全掏钱。”
老人摇了摇头道“而且县令的任期到了,他想捞一笔再走。”
“他任期到了,就要逼死我们吗”
一个男人愤愤地说道“咱们不是跟他们田家通风报信了吗不是还把那两位仙长往他们田庄引了吗”
“他们不是仙长,是妖人,你乱讲话会给我们惹麻烦的,而且咱们也没通风报信,最多就是跟田家提了一嘴。”
“田主簿说田家会记下咱们的这桩好处,可这钱是县尊要收的。”
老人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
“钱是要出,至于出多少,咱们还是合计合计”
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说道。
“你们合计,老子一个制钱都不出。”
“老四”老头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没钱。家里就剩下点种子粮,还要过冬。”
李老四搓了搓手掌“交了钱粮,我家就要饿死人,去哪里给他们凑罚出来的钱”
“我们也不交。地里面那一粒粮食是皇帝老子种的受了灾不说抚恤,还他妈有脸接着罚钱,让他们罚。”
“这群狗官,拿我们的命换前程,要命是不是让他们过来拿啊。”
老人看着管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还要接着喝,不然就会染瘟疫,现在各个地方都在抓妖人,他那里还有些符,可以低价卖给我们村。咱们不交钱粮,总要出钱买个性命吧不纳粮,田主簿那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把符卖给我们的道理。”
一干人陷入
了沉默。
老人也叹了口气。
“大家脾气也发了,狗官也骂了,还是先商量一下这一关怎么过,其实卖儿卖女听着凄惨,可就算是卖到大户人家做奴婢,也好过跟着亲爹娘吃苦啊”
是啊,还能怎么办呢。
真闹大了,朝廷有百万雄兵。
北面玄山里那么多年的吃人妖怪不也说灭就灭了。
“好过。”
李老四拍了拍手,从胸口掏出来一件东西。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黄符”“老四你从哪里弄来的。”“老天爷,这可是有救了。”
李老四看了看他们,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条白布缓缓地绑在了自己头上。
“我见到了别的宣教师,他们正带着人往县城走,要抗税,让县令免了今年的钱粮,而且还要开仓赈济。”
“抗税,那不就是造反”“县令不可能答应的,他一答应,那不就坐实了他欺瞒朝廷吗”
“老四,你这符还有吗”
李老四看着他们“我也问过宣教师,他们说县令不从,就去慈州府告诉行御史台,行御史台不听就去建康告诉皇帝。只要头上绑了白布条跟着他们抗税,那就有黄符拿。”
“那不真成造反的了”
“唉,咱们赶紧去田庄报信吧,没准田主簿还能记咱们一功。”
李老四看着他们“就是造反,可你们不造反还有活路吗周围的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