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凌晨四点,令三位学生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整理完涉维埃恩的信件资料后,居然还能半夜获悉一个如此惊天大新闻自己老师在搬进大师故居的头一晚,就调查出了失传已久的尹利里安吉他的线索,而且出了趟门就直接将其弄到了手,代价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45万镑的悬赏价格啊如果不考虑教会权限,仅考虑工程造价和人文附加物价值,这把古典吉他可以把整片狐百合原野的别墅庄园全包下来
瓦尔特一直到回自己家人的房间关灯睡下时,脑海中还在不断闪过浅色枫木的轮廓和杏仁叶与石榴的图桉,他觉得舍勒老师刚刚一番轻描澹写的描述,比市面上的三流奇幻冒险还离谱,但是,那把被老师竖在沙发、靠在墙上的古典吉他就是“尹利里安”假不了。
安和露娜两人则觉得,这种事情虽然令一座皆惊,但发生在老师身上也不算“想不通”,作为才情最为卓绝的游吟诗人,作为今年“唤醒之咏”的实际缔造者,他在盛夏来临后经历一些更浪漫的奇遇是很合理的。
三人都在范宁的建议下暂时回房休息了,此时亮堂堂的会客厅里,范宁身上顶着夜莺小姐为其敷扎上的几处“疗伤带”,一人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正缓慢地翻阅着茶几上堆叠的信件资料。
两堆,左边有明确联系的只有十来张,而右边堆起了半米高,瓦尔特几人按照范宁要求,把他们觉得拿捏不准的都收集出来了。
由于维埃恩故居那边有相当多的资料已被销毁,单从这里来看,记录很不完整,只有时间线极其狭窄的几次往来。两人的措辞也不十分正式,没有“穿靴戴帽”的开头结尾寒暄,大多也没有信笺、信封、邮票、邮戳一类的正式载体留存。
对于后面这一点,范宁推测是由于住处相隔较近之故,两人平日里的书面联系,多是委托私人车夫或听差送达,半日就能收到回应,因此澹化了正式书信的那种等候感。
「从副作用上来说,为解决视力问题而承受的这般代价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这一周头疼和幻视幻听共计发作三次,两次睡前,一次下午,自从采纳您的建议、谢绝上门回课的几名学生后,无论频率还是程度均有所缓解。下一次约见药师的时间为三天后。」路易维埃恩,875年9月25日
「令人感到高兴的变化,但在下认为,与其漫无章法地求医用药,不如先弄清这间歇发作的分布是否有什么规律可循依照在下经验来看,此类涉及心脑的病恙,改善自身的作息节奏、调谐好灵与肉的关系更为重要,譬如我作出提前搬离疗养院、回到住处的决定后,心疾明显得到缓和,一度从时而濒死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说不定您就是搬离得太晚了」埃斯塔托恩,新历875年9月25日
「您的建议给了我很大启发,但我尝试总结出的“发作规律”又委实令人啼笑皆非两次睡前的头痛发作前都曾进城听了音乐会;下午那次则是有一位青年钢琴家来访;而自从昨日上午为一名不好推辞的埃莉诺王室公主授课后,正好又赶在药师敲门时,耳旁呓语响得厉害难道说,我的不适在于我听了他们的音乐」路易维埃恩,875年9月29日
「自入秋以来至今,几首创作毫无进展,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恼状态,灵感源泉并非枯竭,但运转滞塞难通,如果将其归因于您的那首奇谲作品,这无疑显得有些荒诞不经,但从春天在疗养院的钢琴吉他二重奏缩编试奏开始,一直到在“唤醒之咏”中亲自操刀竖琴手,这首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管弦乐确实就像一道过于强烈的光束,在照亮了房间的同时,却令近处之人失明」埃斯塔托恩,新历875年11月20日
夜灯之下,范宁的视线掠过一张张暗黄的纸页。
内容不算少,有效信息不多,但他至少还是有了些发现。
首先,维埃恩并非是定居狐百合原野后才与这位吉他大师结交的,他们早在之前的一所“疗养院”就认识了,这两人不光是“乐友”,还是“病友”;
在做完颅骨钻孔手术后,维埃恩视力的确得到了恢复,但产生了间歇性头痛和幻听的副作用,在托恩的建议下他似乎想弄清发作的原因,总结出的“规律”又很奇怪,而且后面,他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至于托恩自己的心疾,范宁倒是早在音乐史学习中就有所了解,这位吉他大师的命运坎坷悲苦,自幼为了谋生背负上了大量繁重的劳动,直到新历874年他34岁时实现了“唤醒之咏”,才获得了教会和民众的礼遇,取得了相对不错的医疗资助。
但那时他的家人和爱人尽皆过世,自己的心疾也已经积重难返,在三四年后就病逝了,去世时也仅被认为是“锻狮”,直到后来的世纪之交,他在古典吉他上的造诣才被世人真正认识,升格为“新月”。
同样是英年早逝,这也许比舒伯特稍微幸运一点,至少托恩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已经得到了初步认可,而舒伯特一直到去世都不认为自己的才能“配得上”作曲家的名号,他一度以为自己只是个音乐爱好者。
深夜寂寥无声,茶几上少见地泡了杯烫茶而非凉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