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去问挖的人。”范宁不咸不淡地回应着她的问题。
由于众所周知的各种原因,他强烈的烦躁情绪写在脸上。
一直在暗地揣摩其言行的何蒙对此习而不察,既然文森特从失常区出来后在此地修建了美术馆掩盖,肯定也是需要“画中之泉”去做什么,他认为范宁了解一些信息,在做探索准备,但大概率准备工作未完,还没来得及进去。
“长官,还没看到任何见底的迹象。”最下面萨尔曼的重重声音传来。
黑暗的垂直通道,长时间的下行,机械重复的动作。
一段略显单调又暂时没起激烈冲突的时间,趁着不多的平静,范宁在心里盘算着目前的局势,以及动手胜算和最终的可能性进展。
特巡厅高度怀疑自己与“旧日”残骸的关系,不过此行之目的,应该主要还是和“大宫廷学派”遗址中的“画中之泉”残骸有关。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假扮瓦修斯去封印室的目的是偷取痛苦的房间,这和联梦会议上关于“七光之门”的汇报内容完全对上了。
那个指挥台自己不会再回去了,要么此次会在里面对峙很长时间,要么解决掉麻烦提前回到地表,然后趁着追杀还未到来之际远远逃离这一切。
但第二交响曲的问世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讨论组的性质与使命,注定了它无法抹杀一部真正的艺术作品,它注定有一天会被世人上演,而且不会太久。
昨夜范宁已经留下了该留下的字条,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解脱。
自己以敬畏、专注而克制的态度度过了这段时光,没有辜负艺术,没有辜负任何人的心意,也不用再考虑除自身之外的任何影响。
父亲文森特留下的几次“出手机会”是自己最大的依仗,邃晓三重的无形之力对何蒙和冈都是巨大的威胁,但能不能重伤甚至击杀他们范宁觉得难说,这和文森特无限制地亲自动手是两回事,最大的优势其实在于他们可能料不到这一点自己只是一位和邃晓者存在本质差距的九阶有知者,面对七位同样是高位阶的调查员就已经难以招架了。
现在深入此处,未知的环境同样是巨大威胁,如果解决了敌人但自己逃不出去也是徒然,先看看他们的动作和意图,不要轻举妄动。
而如果出手,就要一次爆发个猝不及防,能击杀的全部击杀,能击溃的尽量击溃。
抓着扶梯下爬的范宁表情平静、呼吸均匀,但眼神中的杀机,已经在不经间一闪而过。
清晨的六点四十分。
希兰醒得比平时约早了半个小时,但她睁开眼时,发现琼已经早早地起床换衣,坐在房间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这确实有点不常见,不过除了互道早安外她也没多问什么,简单的洗漱后,她直接穿着睡衣,拧动了旁边仅几米之隔的音乐总监办公室门。
门没有锁,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办公室的空气中全是清新而熟悉的木头味。
办公桌面洁净而有序,笔筒旁边是他的领结和怀表,椅上搭着一件薄西装外套,一摞书本和乐谱整整齐齐地放在中间。
还有明显是佣人刚刚送上来的,仍旧热气腾腾的早餐餐盘。
他今天竟然还没起床
这半年来养成的作息习惯,侍从会在六点半准时将膳食送进办公室,然后他就已经坐在这里开始用餐了。
希兰瞟了桌面那边一眼后,就踩动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侧的起居室门前,轻轻敲门压着嗓子道
“早安,卡洛恩。”
“你,起,来,了,吗”
她笑着将头的侧边抵在房门上。
“卡洛恩,再帮我要一份早餐上来可以吗”
没得到回应,少女自己笑着眨眨眼,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又轻轻敲门唤了几遍。
“你不起来我就先把你那份里面的蔬菜水果沙拉全部吃掉了。”
“再把牛奶也喝掉。”
最后希兰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从口袋里提起了范宁给她的钥匙串。
他从来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懒觉,就算现在还没出门,应该也在洗漱换衣才是。
稍有犹豫后,她打开了范宁的起居室门。
晨光照着宽敞的三段式房间,远处黑色三角钢琴的剪影金边闪耀。
浅蓝色的植物纹饰床单平整而洁净,枕头放在原位,白色毯子叠得整整齐齐。
盥洗室亦无动静。
深夜道别后,他没有进房睡觉吗
昨晚他为什么突然和我聊那么多,除了哈密尔顿女士的葬礼那天外,这好像还是今年第二次,为什么他笑着问我两个月后生日礼物的问题
希兰的内心突然变得焦虑且惴惴不安起来。
她快步走回了外面范宁的办公桌前。
那摞书本和乐谱的最上面封面是合唱教学与指挥,即已经进入了音乐学界和教育学界研究视野的“卡洛恩指挥法”。
她将这本厚厚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