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海的女儿。
那是除了丑小鸭以外,他听过的另外一个童话。
小美人鱼想在陆地上行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而他们在港口黑手党,每一步也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不可以输。
他知道今天他会死在这里,但他绝对不能输给黑泽莲。
意志到了一定境界时,竟然能和体力互通,白仓草咬紧牙关,哆嗦得站了起来。
黑泽莲朝他扔来了一个东西,落了他满怀,他伸手接住,是一把冰冷的枪。
“草君,我们之间的事,今天做个了断,不要让立原插手。”
然后他解开了绑马尾的黑色手帕,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手里也有一把枪。
两把枪型号一样,子弹数也一样。
他不想白仓草被陀思当成玩具一样摆来摆去,最后恍然大悟却为时过晚。他更不想白仓草被抓回港黑,遭受那种残酷的刑讯再凄惨地死去。
所以他决定在这里,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这样最好。
“喂,别侮辱人了,拿掉那块破布”白仓草握着枪,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三脚猫的枪法也配和我比我的枪法是我哥教的”
这句话极有分量,让他不知不觉挺直了腰。
是啊。他的枪法本就十分出色,因为那是他最爱的哥哥织田作之助教他的。
这个瞬间,温柔沉默的织田作之助又成为了他的骄傲。
哥哥。
他在心底喊了一声,好像这么多年来空落落的心,终于有一块地方变得踏实了。
“巧了。”黑泽莲没有拿下蒙着眼睛的那块手帕,而是缓缓地扣动了扳机,“我的枪法,也是我哥教的。”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谁的兄长教的更厉害吧。”旁边的陀思插话道,立原道造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他才闭上了嘴。
“当然是我哥”两人异口同声道。
立原道造听着两声同时响起的枪声,狠狠地咬了咬牙。
他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相识七年来,第一年是最难熬的。
三个人都是。
那年黑泽莲刚加入港黑,极其不习惯港黑束手束脚的生活;立原道造作为卧底进入,每天小心谨慎生怕暴露身份;白仓草失去至亲,却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露出忧伤。
开始的那年最漫长,仿佛永远都过不完。于是三个怪胎的羁绊也被时间拉长,精雕细琢般地覆盖在了他们的生命里。
“黑泽莲,你这个走后门的混蛋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港黑干部候选人之位本来应该是我的”
白仓草射出一枪,黑泽莲没躲,打在了他左边的肩膀上。
而作为回敬,他也一枪打在了白仓草右边的肩膀上。
“白仓草,你送我黄片的事我跟你没玩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哈不是你和森鸥外那个老头整天在做的事吗”
“做你个鬼老子和那老家伙没有一腿”
“鬼信你你不就仗着老头子的喜欢,才在港黑为所欲为的吗”
两人都变得伤痕累累,嘴
炮攻击却愈演愈恶劣,越演越酣畅。
黑泽莲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骂过人,他惊叹自己竟然也挺有骂人的潜力的。
“草君,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子弹一次次避开了致命的部位,好像拖久一点,就能把时间拖成永恒。
“你开朗活泼的性格吸引了我,所以我才每次都想邀请你一起玩耍”
“我曾经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朋友,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放屁老子才是应该羡”白仓草猛地刹住舌头,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愿意承认他的羡慕和嫉妒,他搜肠刮肚,才找到一个替代词,“应该看你不顺眼”
对,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从很早以前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根本不想和他做朋友的,他不想
是黑泽莲不要脸,自己倒贴上来的
哼唧,跟他白仓草做朋友又不是没有门槛。看在黑泽莲死命倒贴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和他做个朋友吧。
做个朋友吧。
子弹只剩下了一发。
这次,不能避开致命部位了诶。
白仓草看着黑泽莲蒙在眼睛上的黑色手帕,那上面似乎溢出了一点水渍。
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很清亮。
白仓草有一双天空蓝的眼睛。眼型是大大的杏眼,发呆时会流露出小男孩特有的纯真,而现在这种眼神又变得无比纯粹和干净。
他用这双清亮的眼睛看着黑泽莲,看着立原道造,看着这世上他为数不多的两个朋友,心里的怨恨竟然荡然无存。
“森鸥外是贱人”
“织田作之助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