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巨夫离开了客店主人的小院。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巨夫却有些魂不守舍。
欠谪仙的钱,应该怎么还?难道再大喊一声,自己是巨夫,然后让这些咸阳人,像是围观什么奇珍异兽一样,指指点点吗?
巨夫是读书人,也算是体面人,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可是不这样做,谪仙那边怎么办?
巨夫叹了口气,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了:吾乃巨夫,可讲述越王山战事,每个时辰只需付半两钱一百。
写到这里,巨夫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又连忙把字迹给擦掉了。
他忽然想起来,明日就是伏尧公子启程的日子了。而自己要跟在他身边,一同前往北地郡。换而言之,自己算是伏尧公子的随从了。今日在这里丢人现眼,岂不是败坏伏尧公子的名声?公子会不会生气?
巨夫忽然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算了。为何自己四处碰壁呢?简直是走投无路了啊。
…………
就在巨夫纠结的时候,咸阳城中的淳于越也举棋不定。
他听人说,槐谷子要让巨夫跟着伏尧去北地郡。这让淳于越心中有些不安。
之前听槐谷子的意思,是要伏尧在北地郡大行商贾之道。而淳于越心中很清楚,商贾重利,又不事生产,久之北地郡必定人人奸诈,一片萧条。
所以这场测试,扶苏十拿九稳是赢定了。
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巨夫,那就不好办了。巨夫曾经做过一郡之守,熟悉政事。若有他在旁边把关,伏尧就算出格,也会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而陛下偏爱伏尧,再加上他年纪幼小。只要这北地郡不出乱子,陛下应该就很满意了。
故而……原本十拿九稳的考验,现在淳于越觉得充满了悬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淳于越心中有了一个念头,有了一个很卑鄙的想法。他想说服巨夫,给伏尧搞点破坏。
这种事,违背他的道德良知。他有点不肯做。
可是一旦伏尧胜了,将来就是槐谷子得到重用。淳于越一想到让槐谷子那种人治理天下,就有点不寒而栗。
淳于甲看见自家主人从睡醒开始,就一直在屋子里面踱步,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忍不住问道:“主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淳于越看了淳于甲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若有一件事,你只要做了,就变成了恶人,违背了圣人的教诲,你做还是不做?”
淳于甲说道:“自然是不做了。主人一直教导我们,要知荣辱,知羞耻。淳于府上下,即便是扫地挑粪的,都饱读诗书。圣人的教诲,小人更是铭记在心,岂能做那等不知羞耻之事?”
淳于越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若你做了这件事,变成了恶人,却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呢?”
淳于甲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那样的话,做一下也无妨。功可以抵过。恶人自己做了,天下人却得到实惠。虽万人吾往矣。”
淳于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虽万人吾往矣。”
他摆了摆手,让淳于甲走了。这时候的淳于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站在屋子正中,嘴里面念念有词:“即便这手段不光明,可老夫是为了天下苍生啊。老夫甘愿令这高洁之身受到玷污,不惜自毁名誉,只求百姓能安居乐业。此乃大仁也,此乃大义也。即便孔子在世,也应当会赞许吧。”
这样低声念叨了一会,淳于越觉得自己的品格没有降低,反而越发的升华了。他感觉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个人的荣辱不算什么,天下苍生的荣辱才重要。
于是淳于越满意的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从房中走了出来。
淳于府中的下人见了淳于越之后,都惊奇的发现,淳于越容光焕发,似乎突然之间,年轻了十几岁似的。以往的淳于越也很自信,但是今日看来,比往日要更加自信。
淳于越冲他们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吾胸中有浩然之气。尔等认真研习圣人的教诲,亦可如此。”
那些下人都认真的点了点头。
淳于越走了,淳于府中的下人一边干活,一边低声的念叨着。
有的人在背诵诗经,有的人在背诵论语……整个淳于府,如同学堂一般。
…………
淳于越没有带随从,虽然他给自己催眠的很成功,但是依然不想声张此事。
他知道巨夫是槐谷子的人,因此走到商君别院附近,随便找了一个人问了问。
淳于越虽然没有穿朝服,但是衣衫毕竟华贵,而且那雍容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出来的,所以黔首们都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谁也不敢怠慢,都是有问必答。
很快,淳于越问到了巨夫的去向,毕竟巨夫的身材,实在太显眼了……
一刻钟后,淳于越找到了巨夫,发现他正在纠结的用脚擦掉地上的字迹。
淳于越微微一笑,朝巨夫拱了拱手:“别来无恙乎?”
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