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越王府是除日宴前才匆匆自京郊庄子上狩猎而归,原本同行的还有越王世子妃的几个兄弟,但兵部侍郎得知此事后,就急命仆人唤他们回府,回府后每人赐了十鞭,让他们不许再与越王府有过多牵扯,楚王每日和王妃谈论字画,曾邀过几位书画大家到府,福安郡王府则仍是闭门,只有云霓阁与华珠坊几个掌柜进府请过安。”
“如此安分守己,皇城使觉得是朕这些叔伯兄弟安分知命,还是你们皇城司不胜其任,探查不出他们的狼子野心啊”谢璋悠悠笑道,看着倒是和颜悦色。
看着应无虞跪下,谢璋指点着周遭侍奉的小太监将他扶起,又叫人拿来椅子给应无虞赐座,他含笑温言“无虞何必如此惶恐,朕又未曾怪罪你什么,难道你心里头觉得宗室皆有不轨不臣之心,所以皇城司失职无用怎么就不能是皇城司兢兢业业,而朕的堂兄弟俱都忠贯日月,安分守己,是朕疑心太重错怪他们,白白浪费皇城司的精力心神。”
谢璋面色冷淡,轻慢笑起“前几日,有人给朕上了封密折,参你们皇城司数条跋扈残暴罪过,应无虞,这事你可知道朕都不知晓要怎么说你们这些没用东西。”他轻蔑地看着被几个太监守着无法跪地请罪,只能坐在椅上垂头不语的应无虞,“成日里头耍着凛凛威风,厉害得不行,结果就是色厉内荏,白吃着朝廷的俸禄,朕又何必损着自个的圣贤名声留着你们皇城司。”
“不要以为只有皇城司能叫朕耳聪目明,撤掉你们,朕就要昏昏默默,耳聋眼瞎了。”饶是话语如此凌厉尖刻,谢璋面上依旧含着盈盈笑意,阴郁而秾丽,“应无虞,你不该辜负朕这珍贵的信任,皇城司嚣张跋扈,朕可以容忍,那封被朕的留中不发密折,朕可不希望成为他日送你上断头台掉脑袋的一个缘由,你应当明白度数,那几个抢掠欺压百姓的察事卒,朕就赐你这个杀鸡儆猴的权利,皇城司也该见见血了。”
几个太监往后退下,应无虞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落下,显出种莫名的病态来,他几乎是立马俯身跪地,连身上从前华贵招摇的那件金紫官袍都失了色,他重重缓了缓,声音有着止不住的轻颤“臣多谢官家隆恩,定不负官家信任。”
谢璋懒洋洋地往后舒服一倚,微微颔首“朕也相信你不辜负朕的倚重,从你的俸禄里头出,给那几户受害百姓还回十倍银钱,你若是没有,那就自个想法子,朕也给你指条路,借着朕的皇城司日进斗金得泼天富贵的应是不少。”看着应无虞更加僵硬神色,谢璋接着说,“宗亲那头你可也要仔细着些,你不是还同朕邀功请赏过,说是各王府里头都有皇城司不少的探子,那就叫他们别光领着两份赏银,王府上上下下的动静你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应无虞勉强平静着声音恭顺回道“臣明白,绝不会叫官家失望。”
谢璋笑意幽幽深深,叫人分不清明“坐下吧,你再跪着朕都要怕你倒在这儿。”他抬手从剔红双龙戏珠捧盒里捡起一枚金桔,准头十分好地投进应无虞手里,声音如斯宽和,“朕记得你今年已是二十有了吧,为朕操劳至今,未有贤妻相伴身旁,朕实在是不忍,所以打算给你牵条姻缘。”
抬手止住又要跪下的应无虞,谢璋慢条斯理说道“皇后有个堂妹,是琅琊侯府世子的嫡出幼女,也还是未定姻缘,朕觉得孟氏出好女,你是朕的近臣亲信,与她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无虞觉得如何”
这下应无虞是拦也拦不住地扑通跪地,说道“臣万不敢受官家如此厚爱,臣出身低卑,仰赖官家不厌,才有今日之造化,愿为官家披肝沥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臣自知亲缘稀薄,早已决意此生不再婚娶,实在不敢攀附皇后娘娘的堂妹。”
谢璋定定地看着他,应无虞在这帝心难测的皇权下忍不住战战兢兢,过了约有半刻钟功夫,谢璋才泰然带笑道“你既无意,此事朕便也不会再提,若你以后有意,或是有了心仪之人,朕再为你赐婚,总不能叫你这忠良贤臣一生凄清孤苦。”
看着应无虞退下,谢璋面色平静而冷淡,他的目光在这满殿垂首帖耳的宫侍太监身上一一扫过,整个垂拱殿都是这般的寂静,只有外头偶尔的风吹枝桠,能够叫谢璋听见若有如无的簌簌音。
谢璋目光落在两尊冬青釉暗花大花斛里头插着的泛着浅浅鹅黄颜色的琼花上,这般绽得盛极欲败的无双琼花在这严寒冬日里头自然是极极难得的,因为先帝喜爱,宫中花房耗尽不知多少心神才养护出来的,在万年行宫时候,很多刹那间里,谢璋都觉得或许比起这个难得立起来的儿子,先帝更钟爱这些不会笑也不会哭的花,所以谢璋曾经很不喜欢琼花。
谢璋歪倒在榻上,看着垂拱殿精巧华贵的顶,忍不住想,先帝驾崩时候瞧见的可是一般景象,万万人之巅称孤道寡,却在濒死时候那般脆弱,他有没有发觉到跪在他塌边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着他的驾崩,应是意识到了,毕竟所有人都准备得那样及时,他的妻妾,他的兄弟,他的子侄,他的群臣,都在默默雀跃着、欢喜着他的驾崩,谢璋还能分明记清那双眼,枯败犹如落日,而谢璋余光可以清晰瞧明映着日光的灿灿琼花,多么光鲜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