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晃动,瞧着虚弱得很,只是心里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讲是麻木,她眼一抬,正正对上了陆兰泽望来的眼神,陆兰泽姿态端庄秀丽,轻浅含笑,看起来并无半分伤怀,只是瞳色阴郁若漫漫长夜里的幽静山林,波澜不惊又存着惊涛骇浪,崔鸯毫不疑心陆兰泽对自己的恨意与杀意,她静静地回望,嘴角牵出清淡而轻蔑的笑影。
当真非常巧合的是,崔鸯也恨不得杀了毁尽她全盘算计的陆兰泽,她们二人都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继续在这暗里刀光剑影的锦绣前程上继续走下去。
满殿女郎目光跟随着谢璋,悲喜由他前来与离去的步伐定夺着,而谢璋眼神直直落在前头的孟夷光身上,一如方才,一如前世,不知惹得多少人心间酸涩丛生。
潋滟日光下,孟夷光略弯的含笑眼尾像是白釉瓶上工笔细细绘的一笔青梨,颇清颇雅,她回眸望向谢璋,珠光灿灿耀出若青山白雪般清而冷的光,却比不得她千娇百媚的精致容色,孟夷光看着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的谢璋,心头莫名发热,怦怦跳动得有些快,直到谢璋驻足之时,孟夷光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
谢璋垂眸与孟夷光目光相遇,他笑得没有丝毫玩世不恭的戏谑,他抬手将玉如意送至孟夷光身前,柔声讲道“孟姑娘可愿接下这柄玉如意”
上首的王太后几乎想要站起身阻拦,可触及到一旁冷眼看戏的陈太后时候,却僵硬住了,作为谢璋的生身母亲,王太后自认了解几分谢璋心性,偶尔时候他实在有些过于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几至没心没肺,像是任性顽劣的孩童,做出的主意绝不会因旁人更改,她若是仓惶出声阻止谢璋,说不准更会坏了母子情分,还要在陈太后面前丢脸番。
盯着孟夷光,王太后简直只觉自己在做梦,她七窍玲珑的儿子竟就只被这张绝色倾城的脸蛋所迷惑,要封个没落勋贵出身的做他精挑细选的皇后。
孟夷光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欢喜得不知所措,她忍不住去看这要予她这份无上显赫荣华的官家,只见谢璋含笑盈盈,是多么含情颜色,孟夷光此刻才觉出,谢璋眸子并非纯然黑黝黝的乌色,而是带着些许琥珀颜色,这样日头好的时候映照上去,当真璀璨明艳若枚光彩奇异的宝石,仿佛有澄澈的莹莹水流缓缓于其中流淌。
谢璋低低地笑着“孟姑娘,咱们如今才终于算是龙不缺凤,凤不离龙,好生生配做一对了。”那温柔似春风的笑意浸在他眉梢眼角,也在他的话音里,谢璋声音愈发轻柔,好似只落在孟夷光耳里,他说,“你便是日后大邺的皇后娘娘,朕的结发之妻”
这是个多容易叫人神魂颠倒,丢魂落魄的宛若池中清月般的少年郎。
看着谢璋,孟夷光长睫楚楚打颤似羽蝶振翅,似子夜方绽一瞬眨眼便阖的昙花,有彩云将散、琉璃易碎的意思,她实在生得双会说话、会传情的漂亮眸子,使得谢璋心陡然颤动一下,如蜻蜓点水,轻轻柔柔的,却止不住地泛起悸动。
孟夷光笑意愈来愈明媚,她没理周遭投来的错综复杂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地稳稳接住谢璋递过来的那柄白玉如意,她一双手生得漂亮纤细,宛若浸在一汪水的羊脂白玉,凝着溢彩的流光,实在天作之合,相得益彰,虽然稍沉重的如意,叫她那双纤细手腕不禁微颤,可她抓握得极为牢固,绝非是握住一缕浮光掠影的风或是一捧虚无缥缈的水,而是名缰利锁,她的无边富贵荣华造化,孟夷光无法言明心头油然生起的满足,这从未有过的感受,叫她甚至想要落泪。
依依回望谢璋,孟夷光轻声答道“臣女自然愿意。”
谢璋看着孟夷光将玉如意持得稳稳当当,笑意更是粲然,他未有顾忌地稳稳地托住孟夷光臂腕,他手指生得很是细长,如人一般清癯,淡青血脉蜒浮于那捧陡峭苍白的雪上,带着凌厉尖刻意思,孟夷光眉眼弯弯很是柔软,仿佛比无边夜色里降下来的月光还要轻盈无邪,她任由着谢璋扶持着自己,笑意安心而放松,简直如只柔软的雀鸟。
这样两个可与日月争辉的人物相视笑着,除了上首两位太后,其余人无论心头是何想法,此刻也都只能寂静无声地俯身跪下,来拜大邺的官家与皇后,来敬这大邺的乾坤正统。
在两人都不知晓的前世里,孟夷光与谢璋情到浓时曾无意间提起这柄玉如意,哪怕在后来看来去,这柄所谓天定后命的玉如意的归属并未掌握日后的荣宠,但那时伏在孟夷光膝头,把玩着孟夷光泼墨长发宛如流水般流动的谢璋,却还是半开玩笑般可惜那日赏花宴上未将白玉如意奉给他真正想要予的孟夷光。
而那时的孟夷光却只是好像不以为意般撒娇要谢璋补偿,多赏她几柄更好更珍的玉如意,将一切曾经或许有过、也或许没有过的可惜不甘的万万千千执念,都掩住在面上花枝乱颤的娇媚笑意里。
孟夷光眼神流转在顶着纷纷珠翠的乌黑发顶上,眉梢眼角俱都映出分外愉悦的深深笑光,尖细的下颌略略抬起,隐隐透出高傲,谢璋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收敛不住的勃勃野心,也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这是他亲自选中的皇后。
九重之巅廉远堂高,往下瞧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