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滞。
一百两,这笔钱,确实有点多。
也确实不太符常理。
显金抿了抿唇,眼光沉了沉,正欲开口,却听杜婶子双眼一瞪,哭声尖利又响亮。
“你意思是,老娘儿子值不了一百两”
显金微愣。
“老娘儿子三岁开蒙,七岁凭本事考进青城山院,八岁就预备下场考秀才”
“秀才啊八岁的秀才啊就是那乔徽,也不过比他早一岁罢了”
“陈家是有钱”
“但官爷,你打听打听,陈家如今除了这个陈二郎君,还有谁在读书”
“没有啦”
“剩下的都是像陈三爷这样分不清楚个东西南北中的歪瓜”
“以后谁帮衬这陈二郎君谁帮陈二”
“你个臭虫来帮啊”
“花一百两,就收拢了个大有出息的孩子,收拢个忠心耿耿,为这店子卖死命的伙计,你自己算算,这笔账划算不划算划算不划算”
陈敷皱皱眉,感觉膝盖有点痛。
说他歪瓜就算了。
分不清东西南北中,就有点侮辱人了他是谁陈家雀神是也别说东西南北中,就算是七八条,他都能胡
方脸官兵一愣。
确实生意人家本来读书的就少,提前下本买注,收拢人心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有些富商,甚至搞些榜下捉婿的戏码连女儿都舍得还会舍不得这一二百两的银子
陈笺方皱眉斥道,“杜婶子不许对官爷无礼”
陈笺方一个跨步便将那方脸拉到了一旁,低声道,“那孩子,确是我们家精心挑了又挑,认真养出来的青城山院都送得进去,多花个一二百两又算什么”
说着便又抹了张银票到方脸官兵袖中,“银子,商贾人家缺吗不缺呀我虽是读书人,但根子里骨子里还是做生意的,这笔账您自己算算”
“我们陈家辛辛苦苦三四代人,至于为了一个乔家毁基业吗”
方脸官兵本是不收这钱,想了想仍是把银票抹了过来。
陈笺方低声道,“您若实在不放心,你就亲在我们宅子里搜上一搜,但凡搜出个与乔家沾边的东西,不用您扭送,我亲去应天府尹领罪。”
显金手一紧。
方脸官兵沉吟半晌,手过肩头一挥,“那就得罪了。”
身后的小吏鱼贯而入,半个时辰后鱼贯而出。
打头的冲方脸官兵轻轻摇摇头。
方脸官兵松了口气他也不想陈家有事。
陈家若洗不清嫌疑,他不仅这几张票子保不住,保不齐还要因收受钱财、渎职失职被上峰责难
显金手缓缓松开。
方脸官兵面色放松地带着人手向外走。
显金隐隐约约听见,方脸官兵说了句,“去水东大街王家。”
王医正。
看来,是摸清泾县里与乔家关系甚密的人家了。
待人走后,陈敷眼眶一红,“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这么坎坷”
陈笺方意味不明地看向走远的官兵,再转过头来,望向素来敏感感性的三叔。
人生或许是有定数的,先苦后甜,或先甜后苦,宝元一帆风顺了近二十载,前小半生唯一的波折是母亲早逝,如今天降横祸,他将何去何从
乔徽是基于什么心态跑了
是不敢面对逃了
还是企图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笺方闭了闭眼,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许久都未得到平复。
“山院解禁后,我想将宝珠接回来。”
显金与陈笺方并肩而立。
当一个家族倾覆之际,唯一有可能得到保存的,只有女人和稚童。
陈敷抹了把眼角,点头道,“该是这个理,山长待你一向很好。”
显金看向陈笺方。
陈笺方轻颔首。
显金不知为何,如昨日乔徽将那包包裹交给她时那般,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山院恐怕很快就会解禁。”
陈笺方语气发涩,“继续围着也没有意义。人都跑了,难道东西还会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吗”
东西在哪儿
显金强自镇定地进了二门,刚一进屋子,便飞快关上门,将桌子移开,把昨夜连夜撬松的石砖抽出,低头看包裹好好地藏在里面,终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乔徽要跑,在她意料之中。
不跑,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跑了,尚且能挣出一条生路。
换做她,她也会将幼妹安顿好后,跑出去拼一条血路出来。
但,她不明白。
乔徽为何要把东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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