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这个。”亚瑟指了指车厢的后方:“后面那辆车上就坐着英国外交部最好的外交官,奥古斯特·施耐德先生。你知道施耐德先生衡量一个外交人员是否称职的标准是什么吗?”
“是什么?”
“施耐德先生认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官必须要能预言明日、下月、来年以及将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俾斯麦闻言忍不住吐槽道:“那看来你们应该去请一群神棍来做外交工作。不过,即便是最资深的神棍在预言上也有失准的时候。”
“预言失准?那是常有的事,这不重要。”
“是吗?那什么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要能再说出一个预言失准的理由,对上司和民众有个交代。”
“哈哈哈!”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把亚瑟的言论当做了他爱开玩笑的天性又发作了。
但唯独俾斯麦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因为作为为数不多了解青年意大利起义失败真实原因的人,他知道亚瑟的话是认真的。
煽动青年意大利,欺骗英国外交部,隐瞒德意志邦联,与此同时还戏耍了法国政府和奥地利的情报机关。
俾斯麦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十分胆大妄为的人了,但是与尊敬的黑斯廷斯学监干的那些事情一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亚瑟为什么非要把话题往这种暗示性的话语上拐?
俾斯麦用屁股想都知道,学监阁下是在警告他不要多嘴。
亚瑟望着冷汗直冒的俾斯麦,叼着烟斗扶正帽檐道:“奥托,你为什么不笑呢?是不喜欢吗?”
俾斯麦配合的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从您身上又学到了许多新经验。”
马车在一阵颠簸之后终于慢慢停下,车夫拉紧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停在了一家路边的乡村旅店前。
旅店的外墙刷着浅黄色的漆,门前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木制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车门打开,大仲马第一个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满脸笑意地向旅店里探头:“午餐时间到了!”
他大声的招呼着后面几辆马车里的同伴们出来喘口气,莫特利和其他学生们、加里波第和青年意大利的同伴们纷纷下车,三三两两地说笑着走向旅店。
然而海涅却不着急下车,他只是懒洋洋地靠在车窗边,仿佛还沉浸在某种心情里。
亚瑟拍了拍海涅的肩膀:“怎么了?海因里希?”
海涅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亚瑟一开始还不明就里,只以为这是诗人惯有的丰富情绪。
他领着俾斯麦正要下车,忽然发现旅店里走出了一位包着头巾套着蓝围裙的女店主。
女店主热情的张罗着客人们进店休息,可当她的目光顺着车窗看到海涅的脸时,鬓角点缀着些许银发的女店主忽然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她颇有些责怪的抱怨道:“海因里希,我那么爱你,但你却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抱歉,布塞妮娅。”海涅摘下帽子冲着女店主摇了摇:“我不是存心的。但是你首先得明白,我不回来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因为我从哥廷根毕业了。其次,我是一个诗人,而且还是被德意志邦联政府厌恶的那种诗人,即便我想要回来,梅特涅也会想方设法的把我和你的旅店隔开了。”
女店主殷勤的把海涅从马车上迎了下来:“你这小伙子总是这样,不过我明白,有才华的年轻人就是喜欢和大人物们对着干。但是如果你愿意说两句好话,我觉得不论是奥地利的梅特涅抑或是普鲁士的施泰因,他们都会原谅你的。你能从他们的手里讨到一个好职位,兴许还能当上大臣呢。”
“或许是的。”海涅笑呵呵的:“不过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还会像是现在这样受欢迎吗?布塞妮娅,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考虑,但是现在,还是先帮我和我的朋友们把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吧。”
女店主笑眯眯的问道:“还是老样子?热腾腾的黄油面包,芹菜汤,再加上一份蔬菜沙拉?”
“布塞妮娅,你总是这么了解我。我相信你的手艺,随便上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端出来哥廷根大学里那种乏味的校园伙食就行,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吃到那些没有盐味的干鱼和硌牙的老白菜帮子了。”
亚瑟望着海涅与女店主其乐融融的走进旅店,这才开口冲着身边的俾斯麦问道:“学校饭堂里的伙食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俾斯麦闻言只是耸肩:“不,虽然干鱼和白菜帮子确实很难吃,但我不认为这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午餐应当是贫穷神学生吃的公费伙食,您知道公费伙食的汤喝起来像是什么吗?”
“像什么?”
“您可以想象一下,端起隔夜痰盂痛饮的感觉。绵密粘稠的口感,无法描述的怪味儿,以及……呕,抱歉,昨晚喝的太多,现在一提起这个我有点反胃。”
亚瑟一边拍打着俾斯麦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