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光洒在方紫岚的身上,长长地扯着她的背影,愈显清冷孤寂。
眼下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只想远远逃开。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之重。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那逝去的狄戎尔雅公主所言——
“以一人之力,背负万千逝者之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该放手,还是放手为好。”
如今,她才明白此言何意,却是太晚了。
或许从她在百叶寺中,供万人之冥灯时,便错了。
思及此,方紫岚跳下了马,看向不远处的县衙大牢,神情犹疑。她在路上简单地处理了箭伤,奔波了大半夜,总算是赶到了,只是救出红泰后,她便真的能撒手不管吗?
她不知道。
还不知率部入江南大营的二当家是死是活,也不知死了夫君的红荷是喜是悲,更不知群龙无首的山匪流寇是脱离了飞凌山的控制,抑或是打了其他算盘……
千头万绪,她要如何对素未谋面的红泰说明?甚至于,她都不知该如何告诉红泰,自己为何星夜兼程来此相救……
可她来了,就断然没有反悔的可能。
沣屿县衙大牢的守卫并不森严,方紫岚闯入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胳膊腿都完好无缺的红泰,只是被下了药,没什么力气,动弹不得罢了。
好在方紫岚身上常备解毒丸,给红泰喂了一颗后,便拖着他赶在招来更多人之前,离开了县衙大牢。
“你是什么人?”红泰有气无力的声音骤然响起,虽有几分沙哑,却也难掩纯净,仿佛淙淙流水,全然不像山匪流寇会有的声音。
思及此,方紫岚自嘲似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刻板印象……
“你笑什么?”红泰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满,他的面容被乱糟糟的头发遮住,方紫岚看不真切,估摸他生了戒心,便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受令妹红荷及二当家孙护所托……”
“他们为何会托你来救我?”红泰明显不相信方紫岚的话,然而身后追兵锲而不舍,此时也并非问话的好时机。
“因为我能救你。”方紫岚索性弃了马,扯过红泰,趁着夜色躲藏在了树下。
红泰试图挣脱方紫岚的手,这才发觉自己恢复了些许气力,“你刚才给我吃的是……”
“嘘。”方紫岚抬手捂住了红泰的口,直到追兵彻底离开,才低声道:“我要杀你轻而易举,用不着投毒这么麻烦。”
红泰动了动嘴唇,方紫岚只觉掌心濡湿一片,她猛地意识到不妥,正欲收回手,却被他握住了手腕,“你受伤了?”
方紫岚冷了神色,甩手给了红泰一巴掌,“登徒子。”
“你既然来救我,便该知道我是什么人。”红泰轻笑出声,尾音流转是说不出的勾人,“小美人,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救了我,迟早要后悔。”
“是吗?”方紫岚不置可否,“你有力气与我说笑,想来回飞凌山也没什么问题,走好不送。”
她说罢转头就要离开,然而红泰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小美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再送我一程可好?”
“我既然来救你,便也不是什么好人。”方紫岚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红泰,“若要我送你一程……”
她说着左手梅剑已出鞘,露出了大半剑身,“怕你无福消受。”
方紫沁不动声色,李倩宁便愈发蹬鼻子上脸,“皇后娘娘之前便答应我,要将先越国公的那柄剑拿给我,为何这么久过去都毫无动静,娘娘莫不是反悔了?”
方紫沁走到秋水旁边,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不紧不慢道:“德嘉,本宫何时答应过你?”
“你……”李倩宁刚要发作,就见李晟轩从宫内款步而出,站在了方紫沁身旁。
“陛下?”李倩宁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随后恭恭敬敬地一礼道:“德嘉不知陛下在此……”
“倘若朕不在凤仪宫,你便能这般同皇后说话了吗?”李晟轩沉声打断了李倩宁的话,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反驳,却终是不敢说什么。
见状李晟轩神色稍缓,“先越国公的那柄剑,杀气过重,朕已命人毁去了。”
“毁了?”李倩宁愣了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李晟轩转了话音道:“说起来,太后之前与朕提过你的亲事……”
他话才说一半,就见李倩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容禀,德嘉年纪尚小,还想多在母后身边留几年,求陛下莫要赐婚。”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晟轩挑了挑眉,“你的婚事,便是朕不强求,太后也自会做主。”
“德嘉明白。”李倩宁垂眸道:“身为大京公主,德嘉知晓轻重。”
“如此最好。”李晟轩扫了李倩宁一眼,她仍跪在地上,犹豫道:“只是……”
李晟轩把李倩宁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却仍佯装不知,挥了挥手道:“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我……”李倩宁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起身离开了。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