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黑暗,云日遮掩,星月无光,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至暗时刻。
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过后,只剩寒凉的绵绵秋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临安城北有一座气势磅礴的深宅大院,虽然不久前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风波,但今时今日,在粉墙朱户,玉宇琼楼之内却依旧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唯一不同的是,这座雕栏玉砌,奢华内秀的府宅眼下已换了新的主人。
这里是丞相府,是临安城除皇宫、荣王府以外的第一府邸。与同样气势非凡的枢密院不同,这座丞相府是一间彻头彻尾的私宅。
天色未亮,“代丞相”贾大人已早早起床洗漱,准备入宫上朝。
内宅偏厅,穿戴整齐的贾大人正襟危坐,闭目假寐。七八名婢女蹑手蹑脚地来往于厨房和偏厅之间,小心翼翼地将热气腾腾的早膳逐一端送上桌。
不出片刻,桌上已摆满各色蒸煮菜肴、点心小食。单是粥汤,便有七种截然不同的食材与做法,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为首的婢女将一副精雕细琢的纯银碗筷摆放整齐,而后慢步轻声地走到贾大人身旁,柔声细语道“老爷,早膳已上齐,您可以动筷了。”
“恩”
贾大人若有似无地答应一声,为首的婢女赶忙朝其他人轻轻挥手。
见状,七八名婢女一齐向贾大人欠身施礼,有条不紊地退出偏厅。
吃饭时不许有人在旁,这是贾大人的习惯,因为他要借单独用膳的机会“三省吾身”,思考家国大事,此时最厌恶旁人打扰。
当婢女们全部退下,偌大的偏厅只剩贾大人一人,其静若木雕的身体方才稍稍挪动,从而缓缓睁开双眸。
窗外雨声悦耳,厅内饭香扑鼻,烛火摇曳映出淡淡幽黄,令此时此刻的贾大人心如止水,惬意悠然。
“咔咔”
突然,房顶传来一声瓦片晃动的轻响,顿时令贾大人眉心一蹙,下意识地起身后退,满眼谨慎地朝屋顶望去。
“喵”
一声猫叫自屋顶传来,踩踏瓦片的动静渐行渐远,贾大人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屋顶,直至房上的野猫走远,声音消失不见,方才暗松一口气。
“大人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何如此胆小”
就在贾大人欲重新落座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自屋内响起,登时令其眼神一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立,下意识地抬眼观望。
不知何时全身湿漉,泥泞狼藉的柳寻衣如一只索命水鬼般静静地站在偏厅角落,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心乔意怯,怛然失色的贾大人。那种不参杂一丝感情,又仿佛溢满杀机的冷漠眼神,令贾大人不由自主地身体僵硬,后背发凉。
“柳柳寻衣,你你”
当惊慌失措的贾大人渐渐辨清柳寻衣的身份,脸色一变再变,欲开口寒暄,却不料喉咙发紧,舌头打结,支支吾吾半晌也未能说出下文。
“贾大人,别来无恙”
相比起贾大人的诚惶诚恐,柳寻衣显得镇定自若,分外从容。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贾大人满心忌惮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柳寻衣,颤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门口。这一幕被柳寻衣尽收眼底,故而未等贾大人放声疾呼,柳寻衣的威胁已悄然而至。
“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内宅,足见大人府上的护卫不值一哂。大人应该清楚在下的手段,如果你敢乱喊乱叫,我的剑一定会在护卫冲进来之前先一步刺穿你的咽喉。”
被柳寻衣揭穿自己的心思,贾大人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同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愈发忐忑不安。
“你你是来杀我的”
“如果我有杀心,大人根本没机会问出这句话。”柳寻衣缓缓摇头,语气平淡如水。
“莫非因为景云馆的事让我帮你平反昭雪”
“平反昭雪”柳寻衣嗤笑道,“大人果然知道我是被人冤枉的。”
“这”
意识到自己失言,贾大人的表情不禁变的有些尴尬。他见柳寻衣迟迟未对自己出手,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渐渐消散,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从而面色一缓,语气变的柔和而不失亲切。
“寻衣啊其实,本官对你的遭遇十分同情,对西府的卑鄙行径更是痛心疾首,寝食难安。”贾大人仰天长叹,故作愤懑,“只不过,东府刚刚遭遇一场浩劫,以至元气大伤,就算本官想帮你,怕也是有心无力”
“寝食难安”柳寻衣别有深意的目光朝满桌的美味佳肴轻轻一扫,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大人不必痛心,在下并非为景云馆的事而来,更没有想过平反昭雪。既然西府能挑唆皇上和荣王爷一起对付我,纵使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怕他们也会装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唉”听到柳寻衣的回答,贾大人内心如释重负,但表面上却扼腕叹息,“眼下,西府势强而东府势弱,我们的同僚不知有多少人被抄家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