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他不止嘴唇在颤抖,整张脸,甚至整个身体都如筛子般剧烈抖动着,模样极为诡异,甚至有些骇人。
“什么”
惊天噩耗令柳寻衣猝不及防,他既为汤聪的伤势担忧,同时又惊诧于汤聪所说的每一句话,一时间心乱如麻,难以自已。
“什么都别说,我先带你离开”
“不”
汤聪态度坚决,拼命摇头道“门主,来不及了我一直怕等不到你”
“汤聪”
柳寻衣强忍着内心的酸楚,瞪着一双涨红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此刻,他的神情复杂之极,愤怒、悲伤、绝望、震惊百感交集,不知其味。
“门主”
汤聪缓缓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柳寻衣迅速将其攥在手中,与此同时,一颗泪珠也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门主,我们劫走了转世灵童不仅吐蕃八王不会放过我们,密宗佛教也不会放过我们”汤聪的精神开始萎靡,眼神变的愈发空洞,虚弱道,“刚才埋伏你的喇嘛就是密宗的高手”
“我感觉到了。”柳寻衣连连点头道,“按理说,我已将密室钥匙归还他们,他们不应再大肆追杀,但这几天我却处处受阻,无论官军百姓,还是老弱妇孺,仿佛整个吐蕃都在与我为敌,将我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正是正是”汤聪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断断续续地应道,“他们不是恨我们偷走钥匙,而是恨我们劫走活佛门主,我们都被简仲骗了,被他利用了如今,简仲带着佛莲子北逃,让你我沦为众矢之的,替他挡灾咱们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玩鹰的却一不小心让鹰啄了眼”
言至于此,汤聪的嘴角勉强泛起一丝苦笑。他想保持昔日的戏谑,但浅浅的一个微笑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难如登天,万分难求。
“无碍无碍”柳寻衣的眼泪默默淌落,但仍强颜欢笑,“事在人为,这个仇我们一定能报。走我先带你回中原,我们回家”
“门主,他们的援兵很快就到,你走吧”汤聪有气无力地催促道,“我不行了,不能连累你”
“混账话”柳寻衣怒道,“是我把你带进吐蕃,就一定要把你活着带出去。你我是兄弟,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不可”汤聪惨笑道,“你必须活着回去如果我们都死在这儿,简仲回去后定会肆意编排,凭空污蔑我们已经拼了性命,不能再背负懦夫、蠢材的骂名”
“简仲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柳寻衣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声音中满含滔天怒火。
“门主,我”
见汤聪的身体剧烈颤抖,柳寻衣赶忙将他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为他取暖。
“汤聪,我带你走我们走”柳寻衣浑身战栗,哽咽无声。
“门主,我要死了”汤聪虚弱地依偎在柳寻衣怀中,眼神迷离,飘忽不定,口中不停地呢喃道,“有件事我想请门主和我说实话,让我能死的瞑目”
“不管什么事,我一定如实告诉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汤聪的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有一次,我去你房间找你你不在但之后许大哥又去找你,你却出现了他们都说我骗人,其实我没撒谎,第一次你真的不在你解释说自己睡觉没听到,但我进过你的房间,里面根本没有人”
望着生机渐消的汤聪,柳寻衣情难自已,已是泪流满面。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连夜出城密会秦卫,回来时正赶上颍川潘家派人送来噩耗,府主让所有人去中堂议事,而柳寻衣来迟一步,险些暴露。
“还有一次”汤聪又道,“在华州的如意客栈那个给你洗脚的伙计其实不是客栈的小二你们在房内密谋大事,无意中被我撞破所以才故意演戏是不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面对即将咽气的汤聪,柳寻衣实在不忍心撒谎骗他,只能重重点了点头,内心悲恸,但表面上故作轻松,轻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亏我一直自诩天衣无缝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早早揭穿我”
“因为我知道门主是个好人”汤聪惨然一笑,喃喃道,“在如意客栈,那人要杀我是门主救了我一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混入贤王府,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做伤天害理的坏事门主,你你”
“其实,我是朝廷的人”柳寻衣紧紧抱着汤聪的脑袋,声音颤抖地坦白道,“我是东府天机阁少保柳寻衣,奉丞相之命,潜入贤王府,伺机接近洛天瑾,目的是借他之手招安武林群雄。”
“我就知道门主绝不是一般人。我做了一辈子蟊贼,先被官府通缉,后被恶霸欺凌,若非遇到门主,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被人当成无名小卒我没有揭穿你,算不算为大宋做了一件好事”
“算”柳寻衣抿嘴笑道,“当然算你有功于大宋,有功于朝廷,更有功于天下百姓”
“好啊”此刻,汤聪的声音已经小的几不可闻,“等我在九泉之下见到我爹就能挺直腰板,告诉他老人家他儿子不再是人人喊打的蟊贼,而是一个好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