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雾河西,河滩之上红黑两股浪潮不断的来回涌动着。
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峡谷,高扬河川。
罗汝才手执大枪,立于阵前,粘稠的鲜血顺着盔沿缓缓流淌而下,
鲜血染红了罗汝才的衣甲,也染红了罗汝才的面目。
他的盔甲之上满是刀枪造成的伤痕。
他的脚下是无数倒伏于地的明军甲兵。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依据着河滩守备的明军大阵彻底的土崩瓦解。
午时的阳光照耀在罗汝才的身上,猩红的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将罗汝才衬托着犹如从地府之中爬出的魔鬼一般可怖。
河滩之上,一众曹兵皆是喜极而泣。
他们杀出重围,一路狂奔两百余里,从数万明军的围剿之下逃出了生天,一直跑到了巴雾河东,然而这里却有一营的明军在镇守。
他们用尽了办法,想尽了方略都没有办法能够渡过河流。
明军将大部分能够渡河的船只都收拢了起来,能给他们用于过河的工具少之又少,而巴雾河正值春汛,渡河极其艰难。
追兵又在其后紧追不舍,虽然留下了殿后的部队,但是明军如今锋芒正盛,殿后的兵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他们只能是强攻巴雾河。
强攻维持了两日的时间,他们组织了无数波的攻击但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而身后从巴东一路追赶而来的追兵离他们只有四十里道路。
罗汝才选择的渡河地点,是巴雾河水流最缓的地方,但是这处地点也是一处绝路,敌人只需要覆压而来,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是现在他们终于渡过了巴雾河,击败了守滩的明军,绝处逢生的喜悦使得他们喜极而泣。
罗汝才拄着长枪,站在遍地的尸骸之中,目光宛若秋水一般平静。
成功渡过了巴雾河,并没有让他的感到有半分的喜悦。
就为了渡过这一条巴雾河,那些跟随着他一路转战了数千里的老兄弟又倒下了很多。
“大帅。”
同样浑身染血的杨明起艰难的趟过了血滩,走到了罗汝才的跟前。
杨明起在军中的地位,和当初在高迎祥军中的刘哲一样,都是军队的总管,是罗汝才最信重的亲信。
就在杨明起正准备向着罗汝才汇报后续部队渡河的事务之时,但是却听到了罗汝才轻声喊了一句。
“扶着我”
罗汝才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在杨明起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杨明起心中巨震,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声色,他上前一步,托住了罗汝才没有持枪的手。
罗汝才受了伤,而且受的不轻,隔得远时杨明起并没有看见,但是走到近处,杨明起将罗汝才身上的伤势看得一清二楚。
久在罗汝才的腰侧,有一处长枪造成的创口,外面的甲胄已经破烂,暗红色的鲜血正顺着那道创口汨汨留出。
“大帅,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杨明起强稳住心神,他的脸上带笑,高声呼喊着,和周围的一众军兵共同庆祝着胜利。
但是没有人知道,杨明起此时的心中却是早已经被恐惧所填满。
如今后有追兵,前途未卜,若是众人知晓罗汝才负伤,只怕军心浮动,甚至就此彻底丧失斗志。
一直以来,都是罗汝才带领着他们,走在他们的前面,引领着他们不断的向前。
无数次的绝处逢生,无数次的反败为胜,无数次的逃出生天,罗汝才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永远的伫立在他们的身前
如果没有罗汝才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紧跟着杨明起而来的则是罗戴恩。
罗戴恩衣甲同样被血水所浸透,他是罗汝才的叔父,掌管着最为重要的中营。
罗汝才带兵冲杀的时候,他自然也在其中。
“叔父,你去指挥后续兵马渡河,让亲卫司把木桌搬来,舆图也取来,我要看下一步该去往何方。”
“是,大帅”
河滩的胜利让罗戴恩的颇为激动,他应了一声而后便带着罗汝才的军令远去。
虽然罗戴恩是罗汝才的叔父,但是上下尊卑他分得很清,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不如他这个侄儿。
因为杨明起的遮掩,罗汝才的异样并没有被外人所看到,而罗戴恩也没有看到看到罗汝才的虚弱。
罗戴恩去后不久,亲卫司的人便已经是将舆图案桌全都运了过来,同时罗汝才平常所乘的马车也被运了过来。
罗汝才在兴、归山区染上了热疾,很多时候身体滚烫如火,浑身难耐,遍寻医者不得而解,因此一直以来行军都没有乘马,而是乘坐马车。
眼下这马车,却是成为了遮掩罗汝才伤势的
这也是为什么罗汝才没有一开始便带领部队冲杀,而是等待第二天才亲自领兵渡河的原因,他上阵本搏杀,来就是强撑着病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