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都在,这段时间张献忠甚至连一顿好觉都没有睡过
连着几个晚上,一闭上眼睛,想起的都是浑身浴血的曹变蛟手持着长枪杀入中军帐中。
“照我说。”
罗汝才从旁侧取过了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烈酒顺着喉咙直烧心房,罗汝才紧咬着牙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下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情况,不走也得走。”
“明日调两营的马队和精骑,押着饥兵去攻白土关。”
“等到黄昏太阳落山,我们两人领大队的兵马直接南下入川。”
罗汝才心中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虽然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些也都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但事到如今,就是再差的办法,也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罗汝才说完了最后一番话后,便不再言语,帐中的气氛也随之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帐内静静悄悄,一众营首将校的目光皆是聚焦在张献忠的脸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言语,没有发出响动。
帐中空气凝结,几乎落针可闻,甚至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在经历了一番长久的沉默之后,一直坐着不动,紧锁着眉宇的张献忠终于是站起了身来。
张献忠舒展开了眉宇,所有的犹豫和迟疑全都在他的脸上消散,有的只有果决和凶狠。
“驴球子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张献忠狠狠的拍落着扶手,站起了身来,再不复半点的畏惧。
罗汝才的决心,激起了张献忠的心中的血气,也激起了张献忠心中的愤怒。
张献忠此时心中的情绪更多是愤怒,他的愤怒不是对于别人,而是对于自己。
经过了一年多的安逸生活,到如今竟然畏惧,竟然瞻前顾后
“杂儿子的砍货,怕他个球”
“不用等明天,今天就打白土关”
张献忠心中血气翻涌,心中再无半分的迟疑。
陈望和曹变蛟两人再厉害也到底只有两人,辽东那边的建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们在勤王之役拿下了不少的功勋和斩级,只怕自身也是伤亡不小。
张献忠感觉,陈望这个时候还不出击,很大的概率是因为麾下家丁折损过大,因此战力不佳,所以才选择了坚守关卡。
念及至此,张献忠也终于是和罗汝才一样下定了决心。
张献忠、罗汝才两人决心已定,其余的营首本就都是以二人为主,自然也没有任何反对。
军令自中军帐中传入四方军营,不过短短的片刻工夫,整个竹溪上下便已经是沸反盈天。
大量的饥兵跟随着队列最前方的甲兵走出了窝棚,离开了营地,向着官道缓缓云集而去。
很快官道以及周围的坡地,都已经是被如潮一般涌动而来的饥兵所掩盖。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在大阵之中响彻,身处于人潮之中的甲兵高举着兵刃,带领着周围的饥兵向前。
打了多年的仗,张献忠和罗汝才早已经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不过有些时候炮灰也是需要的,比如在攻城的时候。
攻城的时候便是最需要填线炮灰的时候,拿着精锐去攻城,无疑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打进汉中,开仓放粮”
浪潮之中,在声声的呼喊之中,一众饥兵的声势也是越发的壮大。
如潮而去,人数众多身处于人群之中,总会让普通的人感到心安。
这些饥兵大多的都是从河南一路逃荒过来的青壮,走到郧襄之后,被张献忠和罗汝才两人收入军中。
以前单纯的裹挟着饥民充壮声势,当作炮灰的那种落后战法,张献忠和罗汝才自然是已经不用。
自重新起兵以来,他们便没有再将刀兵加于普通的百姓的身上。
在招安的这段历程之中,他们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这些饥兵都是自愿参军,为的只是求取一条活路。
经受胁迫者,常常会畏惧不前,一遇挫折伤亡便会陷入溃败。
而忍饥挨饿,只为求活者,自愿参军者,却是信念坚定,能够忍受上网,勇往直前
这些人说是饥兵,其实说是新兵更为贴切一些。
他们都是被选拔出来的青壮,甚至还经过了为其数个月的简单训练。
他们的学习了军阵、长枪、队列这些基本的东西,缺少的只是战阵的经验。
他们不再是匪,也不再是寇。
经历了十二年的苦难,经历了十二年的风霜,经历了十二年的打磨,他们已经从流寇,开始向着真真正正的农民军、起义军而演变。
只是
有时候,一旦尝过血肉的滋味,就很难再安心的吃着锅中的米饭
无数飞鸟被惊起,林间的走兽嘶吼着向着远处快速的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