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早上起来将罩衫放入盆中, 打算下班回来再洗。然而她从水房回来的时候,看见闻斌已经帮她洗干净,挂了出去。
叶芸愣了下, 大步走上前对他说“你怎么帮我洗了”
闻斌回过身来说“这件不要洗吗”
“要洗的,我自己会洗。”
意识到语气有些急, 她声音放缓, 补了句“你不用帮我洗的。”
闻斌的头发细碎而蓬松, 他和白闻赋的五官并不像,相比而言, 闻斌的长相没有那么具备攻击性, 更加如沐春风,可又会在某个瞬间, 他脸上的神韵让叶芸联想到白闻赋, 令她恍惚。
闻斌顿了下, 说道“我看你赶时间, 反正我现在不用去单位,在家也没事, 帮你洗个衣服而已,你不用这么见外吧。”
叶芸的视线里感觉到过道有人在往他们这里张望,她脸色紧绷, 不能说出口的为难,让她仿若身在火海,内心的煎熬一刻也无法安宁。
屋里传来白闻赋的声音,他叫了声“小芸, 来把早饭吃了。”
叶芸在听见这个称呼时,眸光轻轻颤了下。她没敢再去看闻斌,转过身进了屋。
闻斌随后也跟着踏进家门, 他已经吃过早饭,却仍然在桌边坐了下来。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哥,白闻赋神态自若地同他说“你白天要想出去走走,看看老同事或老朋友,我把车子留给你。”
闻斌看着他手中剥的鸡蛋,问道“那你呢”
“我这阵子不去远地方。”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中剥好的鸡蛋放在叶芸碗边。
闻斌的眼神顺着白闻赋的手,复又移到叶芸身上。
叶芸低着头,快速将鸡蛋塞进嘴里,她吃东西细嚼慢咽,平时要分好几口才能吃下去,今天两口就将嘴塞满。
闻斌看了她一会,想到那天磊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问了句“我离开家的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不少人说闲话”
蛋黄卡在喉咙里,叶芸哽了下,心中的酸楚变成了说不出口的禁忌。
“有没有人欺负过你,你告诉我。”
她将头埋得更低,轻轻摇了摇。
白闻赋将水杯递给她,对闻斌说“都过去了。”
闻斌知道,叶芸不可能过得轻松,他当初说要给她好日子,却留她一个人在家遭受非议。他能想象的出,她一个刚被接来的姑娘,他不在,她会受到怎样恶毒的议论。
闻斌的脸埋进手掌间,人又陷入到困苦的情绪里。白闻赋拍了拍他的肩,用劲捏了捏“好了,不行我带你出去转转。”
闻斌的声音从手掌间传了出来“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会。”
白闻赋摸出烟去了走廊,叶芸端起水杯将鸡蛋冲下肚,也准备赶去裁缝店。
在她起身的时候,手腕忽然被闻斌拉住,他抬起头问她“大哥平时都叫你小芸”
叶芸秀眉轻轻拧起,压抑着情绪,尽量平缓的“嗯”了声。
“那我以后也叫你小芸。”
叶芸抽回手,背过身去对他说“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便匆忙出了门,看到白闻赋站在门口时,她很想跟他说句话,就像往常一样跟他说“我去裁缝店了”,或者问他“你几点回来呀”。
可闻斌就在客厅看着,她连这句最寻常的话都问不了,只能径直转身快速离开家。
快步下到二楼,临到拐角处时,叶芸听见一个女人的轻笑声“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一女服侍二夫,说不定夜夜笙歌呢。”
一阵笑声过后,另一个女人说“我早上看见她和老二站在一起说话,都这么多天了,他家也没传出什么争执,说不定兄弟两人感情好,你一晚我一晚,轮流睡,多和谐。”
“那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叫谁爸”
又是一阵说笑声。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字字锥心刺骨,叶芸攥紧拳头,指尖陷进肉里,浑身都在发抖。
少顷,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憋了回去,松开拳头,一步、两步,步步沉稳地踏在楼梯上,直至走到几个女人面前。
目光笔直冷淡地看向李燕,李燕的表情先是一惊,随后慌张地叫了声“叶裁缝。”
叶芸没有搭理她,径直穿过她们走到楼道外,骑上车,离开了筒子楼。
一直到她走远了,李燕才心有余悸地问“她听到了吗”
“应该不能吧,听到还能这么淡定”
“那为什么我感觉她眼神怪可怕的以后别在这说了。”
叶芸踩着脚踏,一直骑一直骑,越骑越快,离家也越来越远。她再次骑到了那条两旁是红杉的笔直小道。
冲下坡子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秋日的落叶被车轮碾起,飘在空中,映着远处簇簇白云,天地无垠,何处是归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越流越多,飘散在风里,叶里,云里,没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