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
“请进。”许馥正对着电脑打字, 随意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推门而进。
“请进”许馥等了会儿,看没动静, 就大声了一些, 又喊了一遍。
门依然一动不动。
她像是突然醒了神一样, 立即站起身来,几步走去开了门。
陈闻也正站在门外,安静地等待。
他垂下眸子看她, 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 带着些打扰她的抱歉。
许馥忙让他进来。
哪里突然不舒服么
“许医生, ”他顿了顿, 递上手里的那听力报告,“我想出院。”
这时候不叫“姐姐”了。
许馥斜睨他一眼, 重又坐下, 接过那听力报告来看。
听力恢复了一点点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疗程也已接近了尾声,那些专家早就给他确了诊,意思是没必要开启第一个疗程了。
但许馥一直不同意。
这个病的发病原因本身就模糊不定, 或许再撑一撑, 就可以找到好起来的那个契机呢
许馥打下一行字,视线重又回到那听力报告上。
为什么想出院
“我在这里睡不好。”陈闻也坦诚道, “住院和坐牢的感觉差不多,很煎熬。”
许馥的指尖在手机输入的键盘上悬停, 久久没有动作。
她想告诉他, 现在出院, 也不会感到有多自由,反而会很明显地感受到和健康时期的差别。
因为听不到声音,以前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 都会变得难度极大。
尤其是她最近接触了一些聋哑人群体,了解得越多,越知晓个中心酸。
她不想让陈闻也出院,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好。
陈闻也看着她半晌不动的指尖,突然忍俊不禁似地,轻笑了声。
许馥抬眼看他,手指飞速打字。
笑什么
“笑”陈闻也唇角勾起,黑眸里带着点调侃,“笑许医生不够果决。”
许馥
作为一个新手医生,最难的就是下决定。
不是所有答案都可以在教科书上找到的,绝大多数都要凭借自己的经验去判断,在门诊要依靠患者简单的口述,在几分钟内决定做什么检查最准确有用,在手术台上就更要争分夺秒,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要作出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决定。
今天早上上手术台,陶教授还表扬她进步多了呢。
怎么现在就倒退了
许馥立即洗心革面,重拾起她的杀伐果决起来。
不许出院。
她噼里啪啦地打字,现在出院也不会比现在感受好到哪里去,反而容易更不适应。
“我明白,”陈闻也颔首,他像是早已深思熟虑,胸有成竹,“所以我想申请配助听器。”
现在着急配什么助听器要等听力稳定后再配。你要坚强一点,再尝试一个疗程吧。
陈闻也又笑了。
笑容里掺杂了几丝无奈,却又极其温柔。
他声音很轻柔,却也很笃定,像在和小朋友讲道理,“我的听力已经足够稳定了,姐姐。”
连陈臻都对他说了“抱歉”,陈闻也怎么会不明白
他早就在等待许馥通知他出院了。
可是等来等去,她每天来查房,都逃避着他探询的目光,绝口不提出院的事情。
到底是谁需要坚强一点
许馥莫名觉得喉咙哽住,她终于抬起头,和陈闻也对视。
她蹙着眉,揪着心,陈闻也却极为平静,云淡风轻,好似说得不是他的事情。
甚至还淡定地劝她,“人要学会接受现实。”
许馥深吸一口气。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我不同意现在出院,你安心养病。
陈闻也看着那对话框,沉默地表示抗议。
于是许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睡不着给我打视频。
陈闻也展颜,像是跌倒后被发了一颗期待已久的甜美糖果,“好。”
陶染在走廊里,正好见到陈闻也刚从许馥的办公室出来。
他站在门边莞尔着,不知道低低向室内说了一句什么,又像是怕挨训似的,动作很迅速地关上了门,连脸颊都升起了些红晕。
随后转过头来,与陶染对视,那笑意便顷刻间无影无踪了。
“是你啊,”陈闻也挑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陶染,突然开口肯定了他,“我对你有印象。你还挺聪明的。”
陶染闻言站定,蹙眉看向他。
这人说什么胡话呢
陈闻也抬起了脚步,步步向他靠近。
他在医院时也没有落下过一天锻炼,逼近他的时候带着些松散的狠劲儿,像刚撕下假面羊皮的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