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不动啊四百斤的桶”
“我给你们安排几个拉得动的过来何志军沈大年黄永过去帮他们”
方淮按着对讲机没松,直接对着二中队的阵地点了几个将。
但那几个人都顶在出水阵地前面,根本动不了,一脸为难地回头看着方淮。
方淮却冲着他们无声摆了摆手。
果然,一招激将法,丛支队长的骂声响起。
“干什么吃的几百斤有什么抬不动的平时训练不是都猛得很吗关键时候,不行了”
“要加十几桶支队长不用增援了我们行”
方淮这才嘴角微扬,放下了对讲机。
曹毅站在旁边,脸色焦虑地道“四百斤的桶,车顶才能站几个人用手拉,很吃力啊要不我们还是”
方淮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今晚比这困难的事,太多了。”
来的时候,他只知道这场结果,但身在此地,他知道了,这个结果,是付出了多少代价得来的。
10点半了,第一支增援支队还在100公里以外,如果没有一个彻底疯魔的大连支队,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的天平,或许根本不可能往胜利倾斜一点点。
爆炸之后,工程师跑了,油库组织的工人队跑了,连企业消防队都弃了两个车
只有战士们,还顶着。
如果这场火灾发生在美国、英国,或中东地区,早在两个小时以前,人已经跑出一百公里地了,绝对是一场大撤离。
他敢保证。
从运动生理学说,高强度、高恐惧性的体力付出,人最多能坚持四十分钟。
而他们,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这个疯狂的夜晚,记载着消防战士们的热血。
支队机关的干部和战士,恐怕也有多少年没这么鏖战过了,支队供水组,士官热得把战斗服脱了半边,里面迷彩服的红肩章那两条代表四期老兵的粗拐都被油污喷得不见颜色。
两个新兵像蜗牛般推着400斤泡沫桶前进,但推得太慢,泡沫桶被原油烧过的沥青牢牢粘在地面,又急又无力,但旁边抱着一堆笨重器材跑过的一个班长看到这一幕,无暇安慰,反而狠狠骂道
“给老子搞快点那边等着救命”
俩新兵委屈得泪水哗啦啦流,却又“啊”的一声大吼,更加用力地挪着桶。
没人理会他们的脆弱。
今晚的大连新港不相信眼泪。
别说眼泪,连鲜血也不相信。
翻斗车装卸砂土前来灭火,火太吓人,司机们不敢往前开。
车,可是有油箱的,经得住这么烤
一大汉索性猛冲上去,跳到首车的汽车踏板上,吼了一声“你们听好了,我是大连消防支队副支队长,金刚有我活着就有你们活着听我的命令转过去,倒车,叫你停,你就停叫你倒,你就倒”
副支队长带头,干部们也开始有样学样,一个车队来了,就有人扒车指挥。
一道一道的土坝,接连筑起。
“滴。”
“哒。”
大火中,时间的流逝,就像消防车后挂着的两滴水绵缠落地般缓慢。
但,终究还是落地了。
不知有多少人,陆续到达了现场。
“方指挥,沈阳支队也来了”
“领导叫你们和炮台山先撤下来到后面休整一会儿”
方淮把没有插管的空呼面罩拔下来,一股灼热从阵地前方迎面而来。
他偏了偏脑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
拿起对讲机,长出一口气。
“知道了。”
他说完,伸手,拍了拍地上趴着,握住水枪动作一动不动的赵金成,目光扫视周围,用发哑的嗓子尖吼了一声
“走了沈阳进来换班了撤”
二中队全体卧姿,不远处的长沙特一也是一样,倒不是站不起来,而是能站起来的地方,已经没有好吸的氧气了。
一米五以上的空气都被大火给烧光了,直到近半小时,火小了一点,才有了点呼吸的空间。
大家这一趴,就是几个小时,别说身体,脑子都麻了,方淮一声下去,竟然没人动。
“走啊换防了”
方淮连吼了几遍,大家才反应过来,随后,就是一阵集体翻身,加哀嚎。
“我擦断了断了,腰断了”
“等等,慢慢起”
大家各种翻身,才慢慢爬起。
“水枪阵地留给他们车开走”
方淮说罢,也活动了两下身体,才慢慢向着指挥部方向小跑起来。
路上,一些阵地都换防了。
不少消防车已经在冒蓝烟,还在出水,这次,怕是要修换不少车。
经过炮台山中队的阵地,不远处的路灯杆子都烧弯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前方还有流淌火,只是不再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