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明公已经没有勇气,来面对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那些在种植园里死去的倭奴,那些出卖身体的南洋姐、倭女,大鸿胪准备视而不见,还是胆怯了,开始左顾而言他!”
按照大明的礼法、道德而言,这些事儿都不应该发生才对,这是泰西那些未开化的蛮夷,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说的对,因为一些刻意的封锁,大明百姓多数都知道打了胜仗,对于其他事儿,一无所知,就是有些传言,也无法信以为真。”高启愚笑着说道:“陛下甚至把每年到底有多少倭奴下南洋,都涂黑了,就是把罪孽,完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世间真的有冤魂的话,应该去找陛下。”
皇帝有事儿他真的上,荣耀绝不独享,罪孽一力承担。
日后春秋论断,皇帝陛下涂黑和朱批,让所有的一切罪行,都有一个共同批评的对象,涂黑和朱批证明,一切的行为,都来自于帝皇的授意。
“陛下?你们这些臣子,理当劝谏才是。”织田市面色有些痛苦的说道:“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大明饱受倭患之苦,倭国也是饱受倭患之苦,这些流浪武士和海寇,都是因为战国的乱战。”
“只要结束了乱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启愚再次摇头说道:“你以为大明援朝是可以避免的吗?只要倭国结束了内战,倭寇之患就能结束了吗?那些个只会厮杀的武士怎么办?不找个地方把他们都杀了,他们会遵从幕府将军的命令放下手中的刀剑,拿起锄头?”
“别做梦了。”
“倭国停止内战,就会入寇朝鲜,无论幕府将军是织田信长还是羽柴秀吉,亦或者是德川家康。”
“倭国喊着入唐,喊了多少年了,当大明一无所知?”
高启愚告诉织田市,大明早就在准备这一战了,早晚之事,随着倭国由乱向治,这些倭国武士,就要有葬身之地。
“即便是没有京营锐卒,辽东军也能把那十五万的倭寇推下海,就是损失会有些大而已,倭国的战败是必然的。”高启愚更进一步的说道。
织田市心如死灰,她这才意识到,大明早有准备,准备了十五年。
“陛下是个好人,至少对于大明人而言。”高启愚伸出了左右两只手说道:“你看,左手是大明,右手是海外,这就是跷跷板的两头,而五大市舶司,就是支点。”
“大明太老了,二百多岁了,浑身的病,要想治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要么让大明人承担,要么让海外夷人承担,倭寇也好,南洋夷人也罢。”
“矛盾说告诉我,任何事都像是银币的正面和背面,一体两面,凡事都要有代价,这也是历朝历代变法失败的根本原因。”
“国内无法承受变法的代价,反对变法就会成为共识。”
“当代价可以承受时,尤其是不用自己承受的时候,支持变法就会变成共识。”
万历维新血的代价,总要有人去承受,如果不开海,只能由大明的穷民苦力去承担,那大明本就岌岌可危的国势,就会更加动荡不安。
“好处都拿了,包袱都甩到了海外,这就是大明千年以来天朝上国的道德吗?!”织田市有些抓狂,风韵犹存的姣好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高启愚满脸笑容的说道:“不,这不是大明的道德,我不是说了吗?陛下承担了一切。”
“黎牙实说:陛下伟岸的身影扛下了这一切,尤其是春秋史断对这些罪恶的批判,陛下不让道德审判陛下的万民和臣工。”
“都是皇帝陛下的好大喜功制造了这一切,一如江南士大夫至今还在对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阴阳怪气一样,明明是当时所有人的共同选择。”
“或许,日后天下万民,也不会感谢陛下,但我活在当下,我知道。”
高启愚看向了身边的太监,来自宫里的宦官,名叫黄斌,是这次出使倭国的提举内臣,是陛下的陪练之一,一直在东缉事厂坐班,专门查文臣武将种种不法,是一名珰头。
高启愚不怕自己这番话,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因为这里面很多话,都是陛下自己说的。
日后的大明不感谢陛下,可能是陛下龙驭上宾后的结局,而且陛下对此一清二楚。
高启愚看着织田市目光炯炯的说道:“其实,你觉得是大明朝廷在瞒着百姓无恶不作,而不是压制沸腾的民意吗?你知道陛下收到了多少封愿意纳捐的请愿奏疏吗?我告诉你,一百八十四封!”
“这些个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们,最最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跟陛下对着干,不打不骂不动弹,还要阳奉阴违,谋求私利,唯独在灭倭这件事上,他们主动纳捐。”
“东南千万家,家家素缟有血仇,箭阵刀林无懦夫。”
织田市面色巨变,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在灭倭这件事上,究竟是朝廷更积极,还是民意更加汹涌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民意更加汹涌。
织田市的手都在颤抖,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