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氏敢挠许贞翼,她不敢忤逆唐志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了杀心。”朱翊钧听完了全过程后,得出了个结论。
唐志翰很厉害,要不然也不能从老峰主、旧商总李瑞奇手里,接过月港远洋商行的大旗,唐志翰强势,而刘氏有了钱之后,一些普通的享乐就已经无法满足她的阈值了,就找了各种理由,甚至把过去拿捏她的许贞翼,反过来拿住了。
而且从审案的过程来看,刘氏很享受这种拿住许贞翼的感觉。
“朕十岁那年,娘亲带着朕跑到太庙里哭,大人哭,小孩也哭,娘亲就跟朕说,这老话说,女人当家、墙倒屋塌。”朱翊钧颇有些感触的说道:“娘亲说:这女子大多不读书,读也是读写女戒,连经史子集都不读,大道理没读过,而且还不接触外面的人和事,根本没什么经验,可不就得墙倒屋塌。”
“娘亲看朕不争气,看大臣不附,只好让先生来管朕,约束朕,把天下事倚仗给先生处置,后来这国事,娘亲也是能不管就不管,也不让后宫的嫔妃们多说,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冯保最怕皇帝提及当年事,皇帝一说小时候,冯保就汗流浃背,这个时候,冯保额头上都是汗了。
“怂样儿,连个话也不敢说了,朕说话算话,你好好干,朕不会翻旧账的。”朱翊钧笑骂了一句,堂堂帝国内相,说起旧事就这个鹌鹑样,跟他朱翊钧多暴戾一样。
“陛下,臣是真的怕。”冯保有点哆嗦的说道,在皇帝面前要说实话。
他还想着日后春秋论断,不敢说和三宝太监郑和一样并排坐,至少要有个大明中兴大臣的美名。
中原不厌恶宦官,讨厌阉党。
唐玄宗的高力士、明成祖的郑和、刘永诚、明宪宗的汪直,那都是贤宦,连骂惯了宦官的读书人也要称赞贤德,冯保又没有后人,他就图个身后名。
朱翊钧靠在椅背上,无奈的说道:“生产图说讲生产,说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娘亲的话有道理的,朕这十四年,设立了女子学堂,将校、军兵、工匠子女,都要上学堂;而且还有了织娘,这织娘可是个好营生,赚的虽然不如男丁多,但细心。”
“上学读书明理,做工有生产关系,知道如何处事,这刘氏闹这么一出,别把朕这十四年的努力,全给毁了。”
王崇古说这件案子的时候,就说这案子和当初的官厂织娘骗婚案类似,骗婚案后,娼妓从良不得入官厂,这刘氏案后,别搞得连之前所有的经营,全都毁了。
冯保赶忙说道:“那不能,这种毒妇,书里都写不出来的,陛下。”
“那倒也是,但愿是个例吧。”朱翊钧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对着冯保说道:“对了,不是还有海商敲鼓鸣冤,说自己和离,银钱都被卷走了吗?告诉缇帅,欠的税不交,不给他们废除和离书。”
“不交税,万万不行。”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
大明的离婚各有不同,夫妻财产分配亦有不同。
归返,就是因为意外或者变故没成婚,女子归还娘家,是把嫁妆全都带回去,把彩礼退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放婚,则是各种原因,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或者男子有错在先,协商之后,男子写放婚书,让女子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再寻良家,这种情况是夫妻生活多年,女子把嫁妆全部带回,不返还聘礼;
和离,经过了协商,双方选择和平分手,则是中分其资财,就是夫妻财产对半分,一人一半,最早在宋朝开始推行,比如《夷坚志》丙卷,就有一个叫王八郎的员外,嫌弃正妻人老珠黄,和离后家产对半分,之后留恋青楼,死在了娼妓的肚皮上。
七出,就是休妻,休妻女子可带走妆奁、衣物,嫁妆不能带走;
休妻也不是随随便便休妻,大明律明确规定了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女子无家可归)、与更三年丧(为男方父母守孝之后再不得休妻)、前贫贱后富贵(糟糠之妻不可弃),若是不符合三不去,强行休妻,会被抄家。
夺休,丈夫实在是过于残暴,或者不做事,妻子到衙门状告丈夫,衙门审定后,判离,这种情况,女子也只能带走嫁妆。
义绝,就是发生刑事案件,由衙门直接审定离婚,恩断义绝,闹到义绝,往往就是撕破脸了,这种情况颇为复杂,往往都是具体案子具体分析,类似唐志翰的案子,若不害人,无论放在哪个官员手里,都得往和奸上判。
最后还有一种,就是避祸托付。
张居正死后,家人被关着饿死了十几口人,长子张嗣文更是自杀明志,看到张居正如此下场,晚年的戚继光,为了避祸,和发妻王氏和离,甚至把妾室、儿子统统交给了王氏,自己孤苦伶仃、生病无钱医治,郁郁而终,这就是避祸托付,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了。
所以,为了减税和离的海商们,他们要想依照唐志翰这个案子的判例,废除和离书,就必须提前交完稽税房开具的催缴税单和罚金,才能依例废除,不补缴税款,就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