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起来了,不过就是有点好过头了。
宋仁东抱着被子,蒙着头,四下无人,就哭了起来,哭的越来越痛,这事儿,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宋仁东的心境到底有多大的惊涛骇浪,只有宋仁东自己清楚。
他昨天在青楼,仿佛又看到了丽娘,那个劝她买酒的姑娘,一颦一笑,都和丽娘一模一样,那一杯一杯的酒,仿如回到了当初,他沉湎其中不可自拔,但是他不买酒之后,那姑娘的耻笑怒骂,也和丽娘一模一样。
宋仁东终于记起来了,丽娘骂他穷鬼时候,那种不屑和讥讽。
人喜欢的那个人,或许只是自己虚构的那个模样,这也是人欺骗自己,自我异化的过程,心里的白月光,不是那人真正的样子。
宋仁东哭,哭着哭着终于睡着了,而窗边一个北镇抚司的缇骑,听到里面没了动静,还以为出了事儿,就轻轻推门而进,稍微切了下脉,看是睡着了,等了一刻钟,才放心离去。
朱翊钧在文华殿上,翻动着王崇古的奏疏,一拍桌子说道:“朕不准!王次辅,你还给这个宋仁东请功?!他给你找了多大的麻烦?闹情绪,都闹到朕跟前了,昨天分红,大喜的日子,他跑去告你的御状,昨天你给他求情也就罢了,现在还给他请功?”
“不准。”
“陛下,不能因人废事啊。”王崇古试探性的说道:“陛下,要不看看奏疏?”
朱翊钧一看到宋仁东这个名字,就头疼,结果一大早的收拾了一顿宋仁东的好心情,全都被王崇古给破坏了,王崇古作为事主为了沽名钓誉不计较,这事儿自然作罢,但王崇古为他请功,这就有过分大气了。
“朕看看怎么个事儿。”朱翊钧这才认真的看起了奏疏。
“嗯,读书不错,算学也挺好,工匠学堂出来的,平日里多机巧,改良器械,嗯?”朱翊钧眉头一皱,愣愣的说道:“什么叫观船虫而有感,以木钢为骨,旋切掘进?”
“就是看船虫有感,船虫钻入到木材之中后,就永生永世不出来了,除非把这个木材全部蛀空,这个宋仁东除了在儿女情长这些事儿拎不清之外,多有巧思。”王崇古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幅画。
船虫就是船蛆,这种生物长得难看的同时,还会对船只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可谓是造船业的生死大敌。
船蛆的头部,有锯齿状的硬壳,可以钻透硬木;木头也存在热胀冷缩,船蛆破坏木头表面的桐油、漆就会让木头受潮,这两种情况下,船蛆挖掘的孔洞,会在这种膨胀之下,将其压扁。
但船蛆会分泌一种粘液,这种粘液会硬化,而且十分的坚硬,留下一个通道,这样一来,就不会因为木材受潮、受热膨胀,压死自己。
这和地下挖煤是有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地下挖煤会出现地下水泄露,导致的塌方,而宋仁东搞出了一个发明创造。
一个个硬木或钢铁构造出三十六个上下两层的工作单元,而后每个工作单元里有一名工匠挖煤,而工作面上,有木板覆盖,防止工作面坍塌,取下木板凿进,盖上木板防止坍塌,这对应的是船蛆的锯齿状硬壳。
采挖煤炭之后,就是对应粘液部分的固定,采用石块、木骨、铁骨等在关键部分,浇灌石灰水泥硬化,防止塌方的发生。
整体框架前进,也是液压千斤顶,前面所有工作面掘进之后,三十六个工匠开始下车用液压千斤顶将整体撑起来,往前一推,就完成了前进。
朱翊钧终于瞧明白了,宋仁东,捣鼓出来的是手掘盾构法!
就是和后世盾构机一样的原理的东西,盾构机是电气化时代的工业怪兽,但盾构法是一种地下作业的思路,既保证了效率,又保证安全的法子。
“陛下,不仅仅是挖煤,居庸关有长达四里的隧道,我们在修驰道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遇到修隧道的情况,那么就需要这种棚式暗挖之法。”王崇古给这个方法取得名字叫棚式暗挖法。
王崇古面色复杂的说道:“陛下,臣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老顽固,不会认为棚式暗挖法的出现,是离经叛道的,是挑衅,是该被付之一炬的,他在儿女情长上的蠢笨,是接触的少,毕竟才十七岁,但的确值得为他请功,他代表了一种…新生的力量。”
“读过书的工匠能够做到何种地步,臣实在是无法去想象,臣,太老了。”
人们对于新出现的发明创造,总是分为了三种,出生之前已经存在的发明,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特别;在三十岁之前,那些看起来不可思议、有创造性的事物值得投身其中,并且为之奋斗;三十五岁之后出现的新事物,都是让世界崩塌的怪物。
王崇古老了,但他不是那种老顽固,反而积极看待着这些发明被应用,自己无法做出创造发明,但也不能成为这种发明的阻力,他王崇古是工党党魁,不是贱儒。
宋仁东是新生代的代表,或者说是读过书的工匠中最典型的代表,工匠学堂侧重工学,也就是算学、基本的机械原理,杠杆、斜面、滑轮、螺旋,现在又加入了液压等等,对四书五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