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的状态,已经用尽了全力。
张居正在隆庆六年末,过年前给戚继光写了封信,冗长的书信里有一句窃意今日,当以钦命为重,不在兵衔之有无。
就是说,张居正窃以为今天,应该以皇帝的昭命为重,不要在意兵衔爵位有无。
从戚继光领兵抗倭开始,张居正就一直在没有任何保留的支持着戚继光,但是到了隆庆六年末,张居正也悲观的发现,练兵五年,根本没有用处,想要出塞作战,难如登天。
张居正已经很难继续支持戚继光走下去了,已经无法支持戚继光,更进一步展布内心的豪情壮志了。
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张居正的极限了。这是一种何等的失望、悲哀以致于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丈夫心气高,岂肯为空劳。
好在,好在,还有陛下,那就还好,等了八年,戚继光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起个头,唱个歌,提提士气吧。”戚继光对着杨文笑着说道。
“行。”杨文想了想,需要选个歌。
风涛歌是平倭寇的时候的歌,在北方有些不太适合,风涛歌是戚继光在福建宁德抗倭之时创作。
彼时正值夏秋之间,沿海一带常有台风袭击,眼看军民深受其害,戚继光到处留心察访,研究万物无穷之理,结合天象变化,摸清风候规律,写的一首通俗易懂的军歌。
这也成了东南沿海军民下海时候,必然唱的一首歌,主要讲的是,天气变化和云气、星光、海沙、动物的关系。
比如海燕成群,风雨便临,海猪乱起,风不可已,海上的燕子一多,风雨便来了,海中的猪一多,风就不可能停止。
风涛歌,在很长时间内,都在指导着东南沿海居民的生产和生活。
戚继光在白毛风里下令进军,京营内外,无一违逆,甚至连问都不问,顶着大风大雪,就开始行军,因为戚继光真的很懂天时。
凯歌也不合适,凯歌是凯旋的时候唱的。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杨文转过身来,带头大声的唱了一句,而后杨文附近的几架战车的军兵,开始附和,最后行军途中的大明军的歌声,从不太协调,到整齐划一,最后声啸山林之间。
歌声直冲云霄而去,似乎要将天空的阴云驱散。
北宋末年,金人铁蹄踏破北宋京师开封,黄河以北沦陷,自沦陷那一天起,抵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彼时皆以红巾为号,持续了四百多年。
这首破虏歌的作者是谁,已经不可考证,有说是刘福通,有说是关先生,但大抵是在跃马箕封龙凤北伐时,这首歌唱遍了大江南北。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戚继光扶着车轮,用力的推动了一下。
戚继光不喜欢打仗,因为只要是打仗的地方,百姓们都好不了,西北打了十几年,东南打了几十年,百姓被打的颠沛流离、土地被打的连绵荒芜、孩子被打的遗骨道旁,兵祸就是兵祸,兵祸一起,战火蔓延,最遭殃的就是百姓。
戚继光非常同意那句话,善战者服上刑。
善战的人,虽应敌制胜,可以快人主之心,然伤残民命,荼毒生灵,即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者,就该服上刑。
他宁愿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也不希望大明狼烟四起,但让他绝望的是,明明大明遍地都是他的用武之地,但是他却无法用武。
他一点都不好战,但是他必须要作战。
因为他的征战消灭的是倭寇,消灭的是北虏,消灭的大明这个群体,事关生死生存的仇敌,所以,他要打,还要打赢。
大明军看似缓慢而坚定的向着大宁卫方向而去,歌声仍然以一种昂扬的斗志,充斥在苍穹之下。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儿汉,汉郎岂甘虏马牛”
大明军容耀天威。
一日后,阴霾终于一扫而空,天气放晴,但是天气并没有转暖,而是变得更加寒冷,下雪不冷化雪冷。
先锋李如松,沿大凌河快速行进,从太平堡长城关隘出关,抵达营州卫兴中。
慕容鲜卑在这里建立龙城为三燕即前燕、后燕、北燕的都城,北魏至隋唐时期设营州,辽金时期置兴中府,元为兴中州,洪武年间,设立营州卫。
这里历来是塞外战略要地,而李如松的前军赶至,他带着斥候亲自探闻情况。
营州卫的地势,北及西北、西南偏高,向东变低,形如一个向东开口的簸箕,松岭山、努鲁儿虎山两大山脉呈东北西南两个走向贯穿,再加上大凌河冲击平原,让这里变得易守难攻。
李如松所率前锋、大明军则是从广宁而来,就是从东边进攻都营州卫。
也就说,大明从一开始就是不利地形,一旦发动进攻,三面地势较高,无论是以高打低,还是土蛮骑兵冲锋南下,大明军都将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