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杂志亲自主持,场面规模恨不得已经拉到顶了。
在这种地方面对他人的质疑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完全不是顾为经和崔小明在几十位看热闹的游客面前,随随便便说上两句话能相提并论的。
往好的说,场面越大,受到的关注越大。
往坏了说。
稍有不小心。
就可以直接快进到雨田先生开始替他念:“秦之赵高,汉之王莽,春夜梦幻、风前尘埃“的环节了。
秦舞阳寻常时节,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一言不合,说剁人就剁人。换到了始皇帝面前,连站都站不稳当。
这场面何止是顾为经。
换成雨田力也上去,表面可能不显,内心多多少少都是要紧张两下的。
他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能在展厅里言辞交锋之间,把崔小明给剁了,不意味着他遇上了《油画》杂志的艺术总监,不会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利落。
然而没有。
顾为经真的表现的非常好。
他当然远远做不到轻描淡写的就把三位嘉宾给剁了,他甚至有些时候跟不太上大家谈话的节奏,面对某些问题的时候,也显得颇为茫然。
尽管如此。
可雨田力也还是要说,他觉得顾为经其实表现的非常好。换成他,换成场内更专业的学者上去,也许在技术性的问题上,能够快速的给出更专业的解释,却无法表现的比这个岁数还不足他一半大的大男孩表现的更好。
因为顾为经这个人不太一样。
雨田力也说不太上顾为经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很多艺术家都风格鲜明,赫斯特、安迪沃荷走的都是潮流人士的路子,别看酒井一成如今走的是相扑运动员的路线,他见过酒井一成的年轻时的照片。
那是真的帅。
小栗旬、木村拓哉这种的,一般可以被称为小酒井一成。
顾为经身上没有这么强烈的个人风格,真要说的话,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愿意去倾听的能力——一种从容的安宁。
他和舞台上的女主持人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油画》杂志年轻的艺术总监拥有让人炫目的权势,有着时刻都有着能够强烈的支配他人的感觉,像是正在燃烧着月色火焰。
虽是月光,却足够的撩人灼人。
顾为经?
他则是……抵挡着月光灼烧的棕榈树?
听这个外表看上去平平常常的青年男子说话,雨田力也觉得自己犹如躺在孤岛沙滩的树荫里,闭目倾听着海水在礁石的缝隙里漫过的拍打声。
不光是雨田力也。
能够承载上千人的歌剧厅里,很多很多的游客,很多很多的评委和嘉宾,心中都有相似的感触。
无风的夜晚,潮水涌过礁石的声音不会如溅射的惊雷一般,瞬间牢牢的扼住人心。
可人们愿意听下去。
他的声音,姿态,身体动作,一举一动都如水波般宁静从容。
他们愿意听他讲话,愿意听他诉说有关这篇论文的见解,纵使顾为经只能给出很孩子气的答案。
何况。
顾为经并非只能给出很孩子气的答案。
他的回答实际上也很成熟。
固然顾为经不明白铅白、锌白、钛白的区别,在罗辛斯指出这个问题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在早期印象派作品之上,出现钛白这样的稀有颜料意味着什么。但他也能说出一些罗辛斯、亚历山大或者古斯塔夫博士都说出来的见解,给出他们意料之外的回答。
三位嘉宾多数时候,在用一种学者式的研究思维思考着幅画。
他们表现的像是拿着放大镜,在案发现场寻找线索的福尔摩斯,条例严谨,逻辑清晰,学术素养十足。
顾为经则在在用一种艺术家似的思维思考着这幅画。
他表现的更像是《雷雨天的老教堂》的作画者,试图在这幅作品上,寻找情感的互相呼应。
大概便是此间的缘故。
年轻人很多时候,会给出一些极为感性的回答。
它不够精确,但足够动人。
两者结合起来,便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台上的嘉宾各执一词,火花四射,台下的听众们却感觉到一种安宁的充盈感。
很好。
雨田力也喜欢这种感觉。
一场优秀的艺术对话,便应该让听到它的人感受到安宁而充盈。
连雨田力也也没有注意到。
他身边那些没有记笔记的嘉宾们,刚刚一个两个也都在很认真的听着。
《油画》杂志和顾为经之间的对话采访,有一场充满戏谑轻慢的前奏,有一个喧嚣噪动的开端,却有一个宁静而充盈的过程。
比起一开始时不时响起的的窃窃私语。
对话的进程过半以后。
歌剧镜框式舞台上的嘉宾们依然在吵,依然在对喷,依然在争执不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