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想到过很多可能。
好的,坏的。
她做好了承受嘲笑的心理防御,也期盼着能获得宽慰和鼓励。
什么样的结果。
她都能够从容接受。
唯独这句话,不在她心中所列出的可能的长长回复清单上。
这是不在餐馆菜单上的一道妈妈做的核桃蛋挞,一件永远不会出现在拍卖名册上的稀世珍宝。
所以安娜瞬间哭了。
很多年了。
时光如水,世人如海。
她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孤独的望着茫茫潮水从她身边流过,像是坐在老式电影院里看黑白默片在滚动播放。
每个人都是不生动的,都是苍白没有颜色的,似是舞台上扮演特定角色的木偶。
包括她自己。
骄傲尊贵的伊莲娜小姐,高雅漂亮的伊莲娜小姐,强大从容的伊莲娜小姐她和老谋深算的布朗爵士,浮华的浪子奥勒表弟,忠心耿耿的管家先生这些所有的角色一样,都在那道黑白色的屏幕的那一面。
而捧着小王子,抱着洋娃娃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她是不属于那個世界的东西。
那个世界里。
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需要怜惜的人,她也不能是一个需要怜惜的人。
所以她就只能把自己关在影院的角落,关在心灵的最深处,在沙沙的放映机胶片转动的声音中,柔弱看着屏幕上发生的喜怒哀乐。
这个影院里,曾经也是有其他人的。
她身边曾经坐着自己的父母,只是父母很小就不在了。
也坐着自己的姨妈。
在姨妈也在几年前离世以后,就只有一个小姑娘和三具墓园里的十字架一起坐在屏幕前,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如果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也勉强能算是鲜活的话,那可能就只有奥古斯特了。
奥古斯特换算成人类的寿命已经快要五十岁了。
是一条十足的老狗。
安娜天天把奥古斯特带在身边,给它洗澡,给它刷毛,给它配备专门的宠物医生。
她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奥古斯特有一天也离她而去。
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穿行于黑白无声的冷清空间之中,连个让她喂爆米花的同伴都没有了。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
荧幕上都有一张张灿烂又带着情欲的笑脸,对着那位带着纱冠的伊莲娜小姐说想要爱她,想要得到她,想要吻她的手。
当她都以为同样的剧情,会永远无休止的重复下去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
忽然有人没有去望着高高在上的伊莲娜家主。
而是她扭过头,视线透过电影的幕布,轻声说道“可怜,想去抱抱你。”
刹那间。
她成功穿越了幕布的屏障,走入影院的屏障,把那个小姑娘揽入怀中。
这是黑白世界中两个彩色的人影的相遇。
机缘巧合又命中注定,贯穿了伊莲娜心中两个维度的热烈拥抱。
所以,住在伊莲娜小姐心中的那个小女孩,毫不顾忌的扑了过去,投入到了这个跨越时空的怀抱中。
放声大哭。
拿着电话的安娜却是在笑。
她用手背轻掩着嘴,抿着嘴唇笑,笑的洒脱而姿意,笑得微微弯下了腰。
一滴泪水,滚过脸颊。
从她光洁的下巴上滴落在地毯上,仿佛早春的第一抹融化的泉水,流过奥地利群山上的皑皑白雪。
奥古斯特嗅嗅地毯上的泪水。
它把前爪搭在安娜的椅子上,伸出了大狗头,有些慌乱的汪汪小声叫着,用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着主人的额头。
“我没事。”
安娜拍了拍奥古斯特的鼻子,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单纯的只是很开心。
“嗯”
她不想让侦探猫从自己的语气中听到异常。
所以只对着电话发出了一声略带娇憨的鼻音,让对方接着说下去。
“她很可怜的,您说的没错,她心中肯定很害怕,很恐惧,既怕什么都不做,又怕做错了,彷徨无依。我懂这种感觉,我也有过相同的感受。”
顾为经语气带着同情。
他听到树懒先生话语里的那位年轻的继承人,好像看到了几星期前,在湖畔哭泣的自己。
“树懒先生,您知道么”
“有位朋友跟我说,无论世事几变,都要认真的去当个画家。功成名就了,你是个认真的画家。失败无人问津,你也是一个认真的画家。做好自己的事情,找好自己的心锚。潮起潮落,怡然不动。”
“而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会陪在我身边,这是我所听过的最动人的表达。”
顾为经省去了瑜伽和禅修的那一部分。
尽可能把胜子小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