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的指尖捏着毛笔微微发白,眼角则微微充血,嘴边急躁的喃喃自语,胸膛一下接着一下剧烈的起伏的。
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
“嘿,看着我,你还好么”酒井小姐轻轻提高了音量。
“不胜子,不要打扰我。让我把它画完,我能做到的。顾为经,你一定可以的。”他轻声自语,盯着眼前的白色宣纸,似是盯着一场席卷而来,跑不出去就会埋葬其中的大雪崩。
酒井胜子犹豫了几秒钟。
她跪了下去,在顾为经脚边在散落在地方的纸团一个接着一个捡起展开。
酒井胜子把手中画稿全部认真翻了一边,又看了看男生眼前的宣纸。
“别画了,你的心太乱了,这么画下去是不会有提高的。”
胜子将手掌浸末在一边盛满湖水的软桶中,走到顾为经身后,轻轻抚摸他发烫的额头和太阳穴。
“先别画画了,我们去划一会儿船吧。等放松下来,心平气何,神意所至,自然而然就可以画好画了。走吧,我们去玩一会儿。”酒井胜子安慰到,她试图让顾为经换换心情。
这么画下去是不会有提高的。
顾为经心漏跳了一拍。
是啊。
就算人家胜子对国画是个外行人,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这么画下去就不会有提高的。
“若是我永远都不会有提高了,怎么办”
顾为经终于从宣纸上抽回了视线,扭头望着身边娇艳的女孩,只是眼神有些绝望。
酒井胜子眉头微皱。
她能感受到身边男友情绪的低落,她不清楚顾为经为什么早晨还好好的,忽然就掉到了这样的情绪状态之中。
但那个空洞、颓然而沮丧的神情,让酒井胜子内心充满了怜惜。
女孩上前一步,展开双臂,试图像以前一样给身边人一个拥抱,让他暂时忘掉使他烦躁的一切。
“怎么可能呢,你当然能做到的,你的天赋让我的父亲都感到惊叹,你是我的莫奈啊。你难道不相信自己么。”
顾为经却往后退了一小步。
“胜子,若是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才华横溢,你还会喜欢我么”他忧伤的问道。
“嘿,嘿,嘿,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顾君,你的才华和你这个人是一个整体,我爱你的每一部分。”
酒井胜子用力的用手指刮过他的额角,希望让他清醒一点。
收效甚微。
顾为经只是重新把目光移回桌子,眼神悲凉到心碎。
“胜子,或许我并不是你的莫奈。”
他慢慢的说道。
若是顾为经能够冷静下来,用足够聪明透彻的第三方视角旁观者来看,他就会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堪。
他只是突然陷入到了低沉情绪的洋流漩涡之中。
这种自我怀疑的情绪漩涡,往往是每一个大艺术家职业道路上的最大的绊脚石,也是很多文艺创作者,在痛苦中往自己头上开了一枪的直接原因。
佛家称其为业障。
道家称其为心魔。
艺术家行业,则往往是对才华消散,江郎才尽的恐惧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迷茫。
不是每个画家都会遇见,但是绝大多数大画家人生中的某一阶段,都避免不了被这种情绪所缠上。
或着说,
这才是真正画家职业道路上的大屏障。
少数人能够堪破它们,不破不立,涅槃重生。
大多数人都会被这种感受击倒,并且,这一份自我怀疑,成为职业生涯中永恒的痛苦感受。
这才是唐宁女士,采访中对记者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主要目的。
她可不是放放垃圾狠话而已。
拜托,人家分分钟几百万的人,时间宝贵,有必要闲的当着重要采访的面,给什么仰光土包子放狠话嘛
唐宁当然不知道,顾为经有系统。
系统这个作弊器让顾为经在内心的最深处,让他无论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依然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环境所带来自卑情绪。
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强大如梵高,还整天在和高更的交流中,透露出对生活的绝望,对灵感流失的恐惧,对世界的迷茫,充满了对自己的不自信。
再对自己脑袋开上一枪前,差点把高更折磨疯了。
莫奈也没好上多上,他在信中自称自己是灵感的木偶的傀儡,乃至他晚年都已经功成名就的时候。
莫奈给友人的信中依然会偶尔冒出“莪生活中的有些时候,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像是天使一样,带着特殊使命降临人间,无所不能。可又有些时候,觉得自己不过是好运的获得了缪斯女神的一个吻,若是有一天,她不在吻我,我失去了自己的绘画魔法,那么我就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了”这类奇怪的自卑措辞。
唐宁知道,越是小地方,出身不好的画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