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没有这种余裕。他已坐直了身体,双眼紧盯屏幕,一眨不眨。而屏幕上呈现的影像却与本该出现在决斗坑中的‘战斗’一事截然不同。
首先,场中两人并不对等,其次,他们也没有做出任何称得上具备敌意的事。而且,从头到尾,从卡里尔·洛哈尔斯跳进决斗坑,再到墨菲斯托的刀掉落在地,也不过只过去了短暂的三秒钟。
第四秒过去,基里曼心中生出一种感觉,于是他开始等待第五秒
第五秒当然如约而至,在那沙坑之中,卡里尔动了,他走向了墨菲斯托,后者对此毫无反应,任由他靠近并被抓住右手小臂。
从始至终,墨菲斯托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之意。
“角力?”圣吉列斯继续猜测。
“不”
基里曼低沉地回答,然后站起身,直接推开门走出了包厢。
以主帅的身份,他下令,无论归属哪个战团、哪支部队,所有人都必须立刻离开。他的声音在场中回荡,不能算作咆哮,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常胜军们不解地看向他们的原体,所得到的也并非解释,而是一连串有力的手语——把药剂师带过来,在场外等候我的命令。
他们就此急匆匆地离去,而圣吉列斯也同样急迫。从他兄弟的反应中,他也看出了些什么。
他几乎是飞出包厢,来到基里曼面前的。
“怎么回事,罗伯特?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们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让你的圣血卫队也离开,去找药剂师,但不要直接带进来,让他们在外面等候我们的消息”
言罢,他转头,凝视他的兄弟,吐出最后一句:“这纯粹只是我的经验之谈。”
圣吉列斯皱起眉,却依然依言照做,在他的命令下,圣血卫队也迅速离开。不过短短数十秒内,偌大的角斗场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以及仍在沙坑中保持僵硬姿态的卡里尔与墨菲斯托
直到五分钟后,这种死寂才被打破——卡里尔松开了手,而墨菲斯托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每个毛孔中渗出,在顷刻间便已经染红沙丘,而且他还在流血。
圣吉列斯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天使不再犹豫,立刻从包厢上一跃而下,俯冲过去,不顾鲜血,将他的子嗣从坑中小心地抱了出来。
他半跪在地,怀抱着墨菲斯托逐渐僵硬冰冷的身体,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然而,当卡里尔同样走出坑洞,朝他行来时,天使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怒意存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这样询问。
卡里尔微微一怔,随后叹息一声:“他居然连你也瞒了过去.”
他没能将话说完,一道刺目的光辉从墨菲斯托紧闭的双眼之后骤然亮起。鲜血染红他的一切,而血开始燃烧。
堪称残暴的灵能在其中涌动,使这虚幻的火焰仅在两秒之内便冲上了角斗场的顶端,金属消融,木头变作飞灰,组成这里的一切都开始哀鸣,墨菲斯托的身体却不受任何影响,只有那光辉越来越亮。
如同活物一般,它开始在墨菲斯托的皮肤之下涌动,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凸起,顶起他的皮肉,使其骨骼嘎吱作响——快步赶来的罗伯特·基里曼立刻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沸腾怒意,使他的脚步微微一滞留,胸中铸炉也忽然咆哮起来。
场中两人也同样如此,均被这股愤怒所包裹。
不同的是,卡里尔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圣吉列斯的面容却在瞬间变得悲恸了起来。
他不但没有离开墨菲斯托,反倒将他越抱越紧,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他骗了我.”
他已发掘出了真相。
“不。”卡里尔说。“他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罢了,归根结底,他只是个年轻人。”
他伸手拉起天使怀中的墨菲斯托,力度不大,却坚决到让圣吉列斯无法抵抗。
而墨菲斯托呢?他依旧紧闭着双眼,也并不呼吸,仿佛真的已经死去.他的情况越糟糕,那正在他身体中不断挣扎的光辉就越发明亮。
它在咆哮,无声却剧烈,其中没有原因,没有追求,仅仅只是一片纯粹的怒火,在渴望杀戮。
而它越挣扎,那血焰就越旺盛,熊熊大火将他们包围吞没,直到周遭世界仿佛遭受了焚灭,仅剩这一块沙地残留。
罗伯特·基里曼迈入其中,左手按剑,行步警惕,神色却也同样悲伤。
他自然知道天使的这个儿子为他的父亲做了什么,圣吉列斯曾对他吐露心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自己都经历了什么,又受到了怎样的诅咒、怀揣何等恐怖的渴望
他那时说起这些来不带情绪,但基里曼依旧明白,他是在寻求斥责。换言之,他在寻求安慰。
人类就是这样,总想图个心安。
年轻时心硬如铁的独裁者也会在独处一室时借用某些东西来麻痹自己,自以为没有人性的杀人狂亦会用某种方式来劝解自己,告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