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寒冷的天气,这人仅仅只是披着一件长袍,袖子被他的手臂挤得鼓鼓囊囊。他明明是如此强壮,却在手中不伦不类地拿了一根木头长杖。
哈依德很怀疑:他真的需要这根木杖来帮助他行走吗?这其实是一件武器吧?但他不敢将问题问出口,毕竟这个老人就坐在他身边
而且,不知为何,他一直让哈依德想起自己服役时的长官,一位人称‘狂徒’的上校。在军纪严明,惩罚严厉到恐怖的帝国军队内,他是少数敢于违背那些明显不合理的任务的人。
哈依德记得他甚至有几次敢于带人去质问军务部派来的官员,为什么不给他们数量合规的补给,那些在补给名单上的炖肉汤和酒水都去哪了?
说实在的,那些军务部的官员没有为他的顶撞和抗命就把他扔进刑罚军团里去真是一种奇迹。而且,直到哈依德退役时,狂徒上校仍然在服役,满头白发,精神奕奕。
哈依德希望他现在也活着
他沉思着,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正在因回忆而改变,但这张肮脏木桌上的其他两个人都注意到了。
因此,哈依德的沉思便到此为止。
一个低沉得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让老水手惊讶地差点滑下了座位。
“你在想些什么,士兵?”
“呃,我,长官——!”哈依德结巴地直起身体,差点就起立敬礼了。
这是一种本能反应,那老人说话时的口吻实在是太像军队里的人了,而且一定是军官,最次也得是个负责连队统筹规划的军士长.
“士兵?”
哈依德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低着头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天鹰礼。
“前末日守卫第七十七团二十三连的下士哈依德向您致意,长官。”
“没必要这样,下士。你已经退役,而我服役的部队和你也并非同一个战斗部门.你刚刚很紧张,放松点,我们不是在执行任务,只是简单地在这间酒馆里等待菜肴。”
“遵命,长官。”哈依德说。
他的本能又开始发作了,这就是你在一个体制内待了二十年后所得到的后遗症。哈依德本以为自己可以用时间去淡忘,但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忘记曾经服役的那些日子,一张张鲜活的脸划过他眼前,然后是炮火连天的灰暗战壕,手里颤抖的光枪和千奇百怪却都一样凶恶的敌人
属于士兵的身份在这个苟延残喘的身体内缓缓地复苏了,令他本能地在座椅上挺直了脊背,双手平放于膝盖之上。
“有兴趣和我谈谈你自己吗,下士?”老人继续问道,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赞许。
“我长官,谈什么?”
“谈谈索维特之战吧。”老人说。“按照你的年龄来推算,当时你应该在场,下士。”
“在那场战斗里,末日守卫曾和暗黑天使并肩作战,对抗哈迪兰星系兽人的第二战斗群。我记得这场战役,你们打得十分英勇,但我只能从纸质资料上了解。”
“而你是个亲历者,第七十七团的第二十三连在那场战斗中是直面兽人的突击连之一,伤亡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三。你是少数活下来的人,甚至还退役了”
“但你显然过得不是很好,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讲讲我自己的。士兵们聚在一起就只能讲点这些事来打发时间了。”
哈依德露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笑容,双手忽然攥紧。
他不想说,这点显而易见,卡里尔看得十分真切。但是,雄狮并未逼迫他。
莱昂·艾尔庄森刚刚所使用的那种语气若是让其他熟悉他的人知晓,恐怕会大跌眼镜——那真的是以威严和不近人情著称的卡利班人能够表露出的柔软情绪吗?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长官,就只是那点屁事而已。和兽人作战然后活了下来,精神受创,导致不得不退役.”
“那不是你沦落到这副模样的理由。”借由卡里尔的灵能而缩小了体型的雄狮猛地皱起眉。
“凡是在那场战斗里活下来的人最后都被授予了战斗英雄勋章,而你是突击连的成员,你应当还有一枚模范勋章和一枚帝国之星。这样的荣誉足够你在退役以后找一个花园世界度过余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水手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用那双疲惫的眼睛看向了雄狮。
“长官,或者大人,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请原谅。您一定是在军务部里任职吧?军纪部?说实在的,我不是太在乎了.我感谢您,但是,请不要细查这件事,这不会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雄狮轻声询问。
哈依德没有再回答,女招待端着餐盘朝他们走来,对卡座内的诡异气氛一无所知。她放下浓鱼汤和两份烤鱼,便离开了卡座,表情相较于最开始时已经不是那么开心了。
显然,她的父亲在后厨对她说了些什么.
哈依德抢先一步举起勺子,将滚烫的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