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粗气,将羊皮纸卷紧握在手中。它开始继续发烫,温度变高,使他的皮肤嘶嘶作响,白烟冒出。但男孩却完全无动于衷。
他表现得像是根本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冷静、淡漠而且癫狂。
实际上,癫狂才是最主要的。
“去找那些杀了你们的人”他含混地喊了起来。“你们都变成鬼魂了,害怕什么你们完全可以把那些王八蛋吊起来吃掉,就像他们吃你们一样”
赛维塔不带一丝笑意的微笑起来。
“别再继续烦我了,你们这群无能的懦夫去找他们吧,去复仇”
他的盛怒和癫狂似乎让鬼魂们短暂地感到了一点畏惧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黑暗中都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赛维塔跪倒在地,心脏和肌肉以同样的速度跳动,每一个神经都绷紧了,他还咬着他那破烂的舌头,心底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因为我们已经死了。”一个男人轻言细语地说。“死人是没办法离开的,除非得到允许。”
“允许他妈的,你在和我讲笑话吗”赛维塔挥舞着拳头冲他嚷嚷起来。“你都死了,你还打算听谁的话你这个蠢蛋,走过来”
死人非常听话的依言照做了,而赛维塔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让他走过来,他的理智好像断了线,又或者是癫狂占据了上风。
总之,男孩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正常,可他需要这种不正常。
他非得让理智暂时滚开点不可。
赛维塔开始观察起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鬼魂,后者的面容极其狰狞。
他没有眼睛,舌头和下颚,仅存的半张脸也像是被人扔进过什么机器里搅拌了很久。他歪歪扭扭地站着,一些铁链缠绕在他身上,深深地刺进血肉之中。
“你说你死了”赛维塔瞪视起他。“哪个死人还能流血”
“这里是死者之城,孩子。”男人空洞地回答,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一句解释,但其实根本就没能解决任何问题。
赛维塔吐出舌头,让几乎完全被咬烂的前端暴露在了空气中“别叫我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
“我是亚戈赛维塔里昂。”男孩昂起下巴,倨傲且滑稽地笑了一下。“我是帝皇的第八军团午夜之刃的预备役,是康拉德科兹手底下的阿斯塔特之一,你惹上麻烦了,明白吗”
“不明白。”鬼魂茫然地看着他,身形飘忽。
“也对,毕竟你们是死人嘛。”赛维塔故作大方地耸耸肩。“但我可以原谅你们,毕竟我都已经是预备役了,干嘛要找你们这些死人的麻烦所以别再他妈的一直对我讲话了。”
他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了吗我都快被你们逼疯了,我的眼睛因为一直在看你们的死法痛得要死。还有我的耳朵也是你们怎么那么多话所有死人都那么多话吗”
鬼魂静静地对他点了点头,张开嘴,腐朽而漆黑的牙齿若隐若现“仇恨驱使着我们这么做。”
“那就去报仇啊”赛维塔咆哮起来。
“不行。”鬼魂说。“冤屈已被洗刷,仇恨已被鲜血磨灭,但我们还需要更多。”
他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赛维塔的右手。和鬼魂接触的感觉几乎等同于被刀刃切进身体,赛维塔面容狰狞地龇起牙,感到右手小臂那儿被人拿刀捅了进去,而且还在不停地搅动。
“我们还要更多。”鬼魂轻言细语道,并一把将赛维塔拉出了光中。“我们已经死了,他们也已经死了,但这世上还有很多贵族与帮派没有死。”
“诺斯特拉莫上已经没有贵族和帮派了”赛维塔冲他吼道。
“其他地方有。”鬼魂说。他侧过身体,另一个亡者走了出来。他头发花白,身体健硕,眼睛黑白分明,和诺斯特拉莫人没有任何共同点。
“比如他来的地方。”鬼魂抓住赛维塔,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右手处传来的疼痛愈发剧烈,愈发明显。
“他来的地方都是奴隶主,午夜之刃的亚戈赛维塔里昂。那些奴隶主们害死了他,还把他的孩子变成了怪物。你明白吗,亚戈赛维塔里昂还有很多个世界,还有很多个贵族、帮派、奴隶主”
“而他们都没有死,不像我们一样,他们都没有死。他们凭什么活着,凭什么不死”
“我他妈怎么知道”赛维塔麻木地笑了。“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有用的,来自午夜之刃的亚戈赛维塔里昂”
鬼魂松开手。
“你可以替我们复仇。”
“向谁复仇”
“那些人。”带着滔天恨意,鬼魂如此回答。他的声音开始模糊、变化,变成了一千万个人共同开口的声音,宛如雷鸣,震荡不休。
“那些制造出更多鬼魂的人,那些虐杀他人取乐的人,那些逼迫着人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你可以替我们复仇,亚戈赛维塔里昂。”